益达小说网免费提供荡寇志最新文字章节第八十八回演武厅夫宵宴猿臂寨兄弟归心全文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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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达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荡寇志  作者:俞万春 书号:39877  时间:2017/9/8  字数:10967 
上一章   第八十八回 演武厅夫妻宵宴 猿臂寨兄弟归心    下一章 ( → )
  话说当时希真对永清道:“你既说明年三月合卺,我都依你。只是我有一言:我这小女,也是一员猛将,摧锋陷阵少他不得。我这里厮杀用兵,早晚说不定你二人免不得相见,那里回避得许多。我的主意,先择个吉,你们二人先拜见了,兄妹相称,可以省得回避,阵上又好照应。你不必只管称弟子了。”众将都道:“主帅之言极是。”希真道:“后是重佳节,又是大吉,便可行礼。”永清叩头拜谢。当晚众头领都公纠酒筵,与永清贺喜。永清欢喜得一夜睡不着,想道:“久闻女飞卫的英名,但不知他的性格何如。若武艺虽好,子娇悍,也属无趣。真难得陈将军这般爱我,怎生报答他?”

  日子最快,已是重了。一早,那厅上厅下都挂灯结彩。永清换了一身华服,上厅来先参拜了希真。众将都齐,刘慧娘也在内。当中点起臂膊的龙凤蜡烛,焚起一炉妙香。希真叫:“请姑娘出来。”少顷,环佩丁东,十几个女兵都花带朵打扮着,捧拥丽卿出堂。永清望见,吃了一惊,低下头去。二人拜了,又同拜了希真。众人都见了礼。论年纪,一般都是十九岁,永清乃是五月初一建生,丽卿乃是四月初九建生——那过飞龙岭冷山正是他的生日——永清小二十一,呼丽卿为姐,永清为弟。叙礼都毕,大家让坐。希真同女儿坐了主位两席,那边客位上,永清第一位,刘广第二位,慧娘在刘广肩下坐了第三位,苟桓第四位,苟英第五位,范成龙第六位,共八桌酒筵。阶下奏动细乐,安席已毕。而卿仔细看那祝永清,生得伏犀贯顶,凤目鸳肩,脸如傅粉,如丹砂,嘴角过微微的现出两个窝儿;戴着顶烂银束发紫金冠,穿一领盘金白缎蟒袍,系一围红底金镶白玉带,脚踏一双乌缎朝靴,端坐在那边,果然是座玉山一般。丽卿暗暗道声惭愧“果然是个英雄!看他这般气概,将来怕不是个朝廷的栋梁。他若不被魏虎臣那厮驱迫,怎能得他到这里。奴家把身子托付了他,真不枉了。爹爹真好眼力!”那永清偷眼看丽卿,真是画儿上摘下来的一般,怎不欢喜,自忖道:“天下世间那有这等人物,我今莫非当真撞着神仙了!”那刘慧娘见那永清,也是喝彩,暗想道:“远看不如近睹,他两个人好福气。不知我那云龙比他何如?”酒至数论,食供数套,当众英雄饮,直至二更始散。

  连众头领轮肩办酒贺喜,尽价畅叙,不觉到了九月十五。那凉飙卷起,气天高,众英雄都在厅上高会。兴浓酒闹,刘广教众头目裨将,就筵前舞,比试取乐。众头领都欢喜,各出金帛利物打采。那永清酒后耳热,便起身对希真道:“小婿放肆,愿舞剑樽前,以助一笑。”希真大喜。永清去那件白蟒,出里面衬衫,从人捧上那口红-剑,走下阶去,众人都让开了。永清使开那口剑,击刺有法,进退非常。丽卿暗笑道:“你看他,在我前卖精神!我休教他独自逞能。”也起身对老儿道:“孩儿要与兄弟并舞。”希真笑道:“我料得你必要献丑。”丽卿便叫侍奉的裨将:“取我那口青-剑来。”便去了那件大红对襟三蓝绣花衫,卸去了鬓边的两排黄菊,簪紧了那麻姑髻,按一按珍珠抹额,扎起了百折宫裙,抹去了钏儿,出那大红洋金窄袖衬袄。那员裨将捧过剑来,丽卿接了,也走下阶去。永清见他来,忙收了剑,立在一边。众将都立起来。希真道:“同舞何妨。”二人谦逊了一回,大家放开步位,理开解数,竟是一对穿花-蝶,寒光四。厅上厅下,无不喝彩。舞够多时,希真笑道:“收了吃酒罢。”二人那里肯住,各要显本事,渐渐的盖紧来。呼呼呼的只听得风雨之声。少刻,化作两道白光,一边白光里影着一个猩红美女,一边白光里罩定一个玉琢英雄,风车儿般旋转。众人看得眼都花了。又好多时,二人慢慢的一齐收住。从人上去接了两口宝剑。二人又见了个礼,一齐上厅来。众人大喜。希真哈哈大笑,便亲赐他们两杯。二人都拜谢饮了,各归坐位。

  众乐工奏着细乐劝侑,又是数巡,永清启请希真道:“小婿贪而无厌,闻得姐姐的弓箭穿杨贯虱,一发求赐教。”希真笑道:“今大家聚,又不是赌赛。过几,到教场里去比试。”永清谢了。丽卿暗想道:“你看他,这般考核我!怎地待我索显个本事,好叫他死心塌地。”又吃了回酒,众英雄都已面带,大家起身散步。丽卿私下对刘广道:“姨夫,你撺掇我爹爹到教场里去。”刘广点头笑道:“我理会得。”便对希真道:“这几教场四面经霜的枫林,火锦一般赤,何不去赏玩一番?”希真道:“有理,大家都去。”就往大厅西首穿角门过去,没多少路,到了大教场。

  众人到了演武厅上,看那丹枫,喝彩一番。丽卿对希真道:“爹爹,兄弟说要比箭,何不就比?”希真笑道:“我晓得你有一点本事,再隐藏不住。叫他们设垛子。”从人忙去取了几副随用的弓箭。两个伴当去演武厅前按了步数,挂起三个金钱,一字儿横着。那金钱只得茶杯大小,是丽卿常的。丽卿便去挑选了一副好弓箭送与永清,道:“请兄弟先。”永清谦让。希真道:“自然贤婿先请。”永清接了弓箭,道声有僭。原来永清的箭也是百发百中,却不及丽卿的神化。他只道丽卿也不过如此,酒后高兴,也要卖,便吩咐那亲随到垛子边把金钱取了一个,又退了十几步。那亲随将金钱高擎在手里,远远对永清立着。永清拿着弓箭,侧立在演武厅心里,搭上箭,轻舒猿臂,扣了,觑定那亲随手里的金钱。众人都替那人捏把汗。只见霎的一道寒星,往那金钱眼里穿过去。丽卿也暗暗的喝彩。永清不慌不忙,连发三箭,都从那金钱眼里穿过。那亲随人这般伏侍惯的,擎着那金钱神色不变。众人齐声喝彩。刘慧娘也吃一惊,忖道:“那飞楼上亏我有准备,险些被他个透明窟窿。”

  永清当时把弓缴还。丽卿接了,便取两枝箭,一枝把来里,一枝搭在弦上。那亲随人见是别人来,连忙避开。丽卿却走出厅下月台上去。希真道:“你到那里去?”众人都下厅来。只见丽卿把着弓箭仰天看了一看,霍的扭转柳,拽了雕弓,飕的一箭往那天上上去。那枝箭直窜入半天云里,力尽了掉转头往下落来。说时迟,那时快,那枝箭方掉转头落得没多少,丽卿早搭上第二枝箭,飕的又上去。箭镞对箭镞,个正着,铮的一声,把上头那枚箭开去,离却数丈,两枝箭都掉转头,滴溜溜的一齐落下来,厮并着在教场心里。众人那一声惊采,暴雷也似的响亮。永清大惊,上前拜服道:“姐姐岂但是飞卫,真乃天神降凡也。”丽卿连忙答拜。众人大喜,都仍上厅坐了。永清暗喜道:“我得此人为,何愿不足,更有何求,真不知是那世里修得!”希真道:“秋实属可爱,我们就把酒筵移来此处。今团圆日子,庆贺酒筵,便从今。”

  当时演武厅上摆好,添些果品,撤去了歌舞,众人都去大衣,换了便服,饮至晚。月光上了,众人都告醉,谢了散去。只剩希真、永清、丽卿三人,从人掌灯火上来。丽卿道:“今夜好月,爹爹,我们多坐坐去。”希真道:“最好。但我看你们二人,都拘拘束束,尚未尽兴,何不洗盏更酌。”永清道:“泰山敬客,自己也未畅饮。”于是吩咐整顿了杯盘,三人重复入席。希真又饮了数杯,看他二人都斯斯文文,各无语言。希真暗想道:“他们得了我,有心腹言语不能畅叙,我不如避了。”便说道:“我儿,你们今是姐弟,将来不久便是大,不必只管拘束。我明五更要去祭炼那九神钟,不陪你们了。”二人都留道:“正要孝敬爹爹几杯,怎的便去?”希真道:“不必,我正事要紧。”便吩咐那几个裨将并众女兵道:“你们好好伏侍。”希真起身便回去了。

  永清、丽卿二人送了,转身来又都行了礼,让丽卿大首。丽卿道:“我是主人,那有此理。”永清道:“休论宾主,只是姐姐居大。”俪卿笑道:“恭敬不如从命,今我权且僭你。”二人对面坐下,女兵轮把盏,那些裨将都按剑侍立。二人各诉心中本领,十分入港。正是:洒落肠,更不觉醉。永清问道:“那一位姑娘是谁?是不是那在飞楼上的刘慧娘?”丽卿笑道:“你知道了还问他则甚。便是云龙兄弟未过门的娘子,还有那个。”永清称赞不已道:“好个聪明女子,果然奇巧。”丽卿细问永清家中的事,永清又细细的告诉了一遍。丽卿听到他母亲-股疗病,绝食完贞,不觉滴下泪来。永清也洒泪不止。又说到全家遭梁山泊屠戮,只见丽卿那两道柳眉杀气横飞,说道:“兄弟,将来奴家生擒了宋江那贼子,与你碎割。”永清感激称谢。二人又痛饮一回,说些闲话。永清道:“姐姐,这般好月,我同你闲步一回。”丽卿道:“妙哉。”便吩咐备马。

  二人都到月台上,已是三更天气。那冰轮正当天心,照耀得那教场一汗水也似的清凉,将台上那面帅字旗,随着微风漾。沉沉夜,万籁无声。丽卿见那旗竿顶上锡打的平安吉庆,忽然想起,问永清道:“兄弟那技方天戟有多少斤重?”永清道:“四十斤。姐姐的梨花多少?”丽卿道:“比你的轻四斤,三十六斤。”永清道:“姐姐这般神力,何不再用得重些?”丽卿笑道:“兵器又不在斤两上分高低。古人说得好:四两能拨千斤重。当年吕布何等了得!有句老话:三国英雄算马超,马超还是吕布高。他那枝方天戟,只得二十四斤。关王八十二斤的大刀,他也敌得过。何在轻重!”永清点头。从人备好了马,牵到月台下。永清见那匹枣骝,称赏不已。丽卿道:“我这马,有名叫做穿云电。你那匹银合也了得。”永清道:“这是匹大宛马,战场上也熬过几次。”

  二人都上了马,从人递过马鞭。八个马蹄,踏着月,缓缓而行,从人都追陪着。永清道:“我们都在玉壶中也!”一时兴发,抗声歌道:“桓娥捣药灵霄阙,碧海亭亭澄皓魄。犹似人间离别多,上弦才下弦缺。”丽卿听罢,笑道:“兄弟,你对着月亮,——晤晤的念诵什么?好象似读唐诗,又象说这月亮,什么上弦下弦!今夜的月亮镜子般滚圆,那里还象一张弓?”永清笑道:“对此月,偶动心曲,胡乱口占一绝,污了姐姐的玉耳。”丽卿笑道:“我不省得什么叫做一绝两绝。”永清道:“原来姐姐不善咏。”丽卿道:“你不要打市语,只老实说。”永清道:“便是做诗。”丽卿大笑道:“好教诗来做我!老实对你说,字,我也认识几个,便叫我写也还写得,只是苦不甚高。象你与那云祖公家写的四幅东绢,划的草书,却没几个认识。”永清大笑,说道:“姐姐恁般风雅,为何不读读书?”丽卿笑道:“书,我爹爹也教我读过一本《孝经》;后来又教我什么《孙子十三篇》,解说与我听,里面都是些用兵的法儿,这几年也忘了些。我是这般愚笨,你休要怪我。”永清道:“姐姐说那里话!姐姐是天上神仙,永清得侍奉左右,俗大福力,怎敢说怪字。”丽卿笑道:“神仙早着哩,我爹爹恁般讲究,尚不得到手。”

  永清见他这般天真烂慢,十分欢喜。不觉已到教场尽头,照墙边二人兜转马并立着,远望那座演武厅,——的里面灯烛辉煌。永清回头见那座参宿已从东方高高的升起,称赞道:“妙呵,你看参星这般明亮,月光都夺他不得。参星大明,天下兵,且多忠臣良将,何愁天下不太平哉!”丽卿道:“便是,今夜半点云彩都无,月亮星斗分外明亮。兵马时常躁演,自然。”永清笑了笑。又看了一回,二人并马而回。丽卿道:“兄弟,你可会空手入白刃么?”永清惊道:“闻有此事,并不曾见,那里去学。我师父栾廷芳弟兄也想学,却无处访师。姐姐,你可会得?”丽卿道:“是我家祖传,有什么不会。”永清大喜。丽卿道:“这个法门学会了,那怕刀剑戟麻林一般,空手钻进去,不但无伤损,还好夺他家伙使用。只是这个法门最妙最险,要练习得极,方好应用。倘有丝毫生疏,为害不小。我家世代祖传,不教外姓。奴家从十四岁上学起,如今已是成功。你不信问他们这几个。我时常教他们把只顾搠来,我夺得他们一枝不剩。这法门,是越王时一个处女传留下的,那人想是个仙家。兄弟,你要学我便教你会,你却不许去传人。”永清欢喜得跳下马来,就草地里拜倒。丽卿也忙跳下马答拜道:“折杀奴家。”二人便不骑马,往演武厅步行。永清道:“又听说姐姐能空手接箭,可有此事?”丽卿道:“便是这空手入白刃里的法儿。莫说一副弓箭,便是四五张弓来。我两只手也接得及。若是百十张弓,却不能接,只好把挑拨。你但不信,你此刻,我接与你看。”永清道:“何必试。”

  二人上了演武厅,散坐下,从人献茶。永清道:“小弟有件东西要送姐姐,一则表心,二则权当聘礼,姐姐恰用得着。”丽卿问是何物,永清道:“姐姐猜猜。”丽卿笑道:“你肚里的东西,我如何猜得。我用得的,无非是钗钏首饰。”永清道:“不是。”丽卿道:“不是,决定刀弓箭军器之类。”永清笑道:“也不是。对你说了罢,乃是两副猩红黄金锁子连环女甲。那甲又软又轻,莫说道刀弓箭,就是鸟铅子,急切也钻打不入,端的赛过猊。那两副甲,是在先我侄儿祝彪,托我家叔东京制造的,要与他浑家一丈青扈三娘做聘礼。量了身材,家叔替他选了上等材料,寻东京第一等好手的甲匠,费煞工本造就。尚未寄去,家下已遭大难,那扈三娘已降了贼。此甲一时卖又无人要,家叔故后,万年兄到永寿司寨去了,是小弟收藏着;小弟又补授五郎镇的防御,不便携带,寄放在师父栾廷芳家。我想如今只有姐姐用得着,小弟意禀明泰山,去取了他来奉送。顺便邀栾师父来聚大义。姐姐道何如?”丽卿大喜称谢,说道:“既蒙见赐,何不明就去?”永清领诺。丽卿道:“残肴尚在,我们终了席。”永清道:“小弟有酒了。夜已深,小弟告辞,姐姐也请归寝罢。”丽卿道:“你请自便,明再会,我还有事哩。”永清别了,上马而去。

  丽卿立在滴水边,看他出教场去了,重复转身坐下,心中说不尽那欢喜,叫温了酒,独自又吃了十几杯。觉得酒涌上来。吩咐收拾了。步出月台边儿上立着,叫取张椅子来,女兵连忙放在他背后。丽卿斜靠着坐下,一只左臂(身-)在椅背上,一只右脚搁在膝上,仰面看那轮皓魄,喝彩不已。众人簸箕圈的侍立着,不敢擅离。丽卿回顾众人道:“我生平最欢喜的是月亮。这般月光下,两阵锋,岂不有趣!”说罢大笑。又说道:“我东京的箭园,不知那个在那里造化。”众人都应道:“正是。”丽卿又笑着问道:“你们看我的本领,比祝郎何如?”一个女兵会搂沟子,嘴道:“姑娘强多哩。祝将军与姑娘,真是才郎配佳人,天下没有。”丽卿道:“放你的!我是家人,他是野人不成?豺狼还有虎豹哩!”众人见他醉了,谁敢则声。

  丽卿喉咙里汩的一声,望着地下吐出一口来,叫道:“取碗茶来吃!”一个女兵忙捧过一盏来。丽卿伸着嘴呷了一呷,骂道:“讨打的人,这般热茶教我怎吃!揪这人去月台下跪着。”一叠连声的催喝,哪个敢拗他,只得推那献茶的女兵去月台下跪了。又骂道:“人,今不来打你,明和你算账,舌头被你烫得生疼。”又一个去取了杯凉茶来,一饮而尽,才不做声。少刻,又看着月亮说道:“我常听得人说,月亮里面有个嫦娥,是什么后羿的浑家。又说那后羿一手好弓箭。到底不知是真的假的?”众人哪个敢答应。忽低头看了看,问道:“月台下是那个伏着?”众人道:“便是那献茶的翠儿姑娘,罚他跪着哩。”丽卿笑道:“饶他起来。”那翠儿磕头立起。丽卿笑道:“你上来。”翠儿走近前,丽卿道:“你去,…你把,…你去把那枝梨花取来。下次须要小心。”翠儿掮了来。丽卿霍的立起身,把那件红绣衫倒褪下来,一团糟递与一个女兵,提了跳下月台。众人只得跟随着。

  丽卿把那枝梨花掂了掂,月光下烂银也似的-亮,口里说道:“呵,我仗着你辅佐我的爹爹。后扫尽了梁山泊那班狗男女,我爹爹得见官家,那时你也安闲了。”说罢,就那月亮地下丢开解数,飕飕的飞舞。众人忙都避开。丽卿舞了一口,绰在手道:“众位将军,那个取件兵器来,与奴家斗几合耍子。”众裨将一齐控背道:“小将们怎上得姑娘的手。”丽卿道:“耍子何妨,我不戳伤你们。”众将道:“小将们怎敢放肆。夜已深,请姑娘将息罢。”丽卿喝道:“胡说!今若出师打仗,你们也这般层在!既不敢来,速带我马来。”正要上马,只见远远的几对红纱灯,众人道:“主帅来也。”丽卿忙把丢与一个女兵。那女兵不防备得,吃碰了一,连忙爬起,额角上打起了老大一个疙瘩。丽卿呵呵大笑,骂道:“无用丫头,怎去上阵!”

  少刻,希真已到。一个忙把那衫儿与他披了,丽卿上前道个万福,已有些捉脚不定。原来希真并不曾睡,正叫人来看他们。有人禀道:“姑娘醉了,还在演武厅上。”只不敢说他不清。希真早已明白,便亲来看地。当时希真说道:“这丫头,怎的-得这般醉!此刻为何还不去睡?”丽卿道:“孩儿正要去了。”希真道:“我恐你酒后闹事,特来看你,快上马回去。”丽卿道:“不用骑马,我会走。”希真道:“不要充硬好汉,只管骑了去。”丽卿告了个罪,上马。希真道:“酒越醉,礼数越多。你先走。”那马驮着丽卿,几个女兵随着去了。希真待他已去,便对众人道:“嗣后凡是姑娘饮酒,看他有七八分醉,便来禀知我,不可待到十分。”众人领带。希真自去安歇,众人皆散。

  次早,永清入后堂谢筵,因说道:“昨夜小婿贪杯醉也。”希真笑道:“你还好,你那夫人着实-多了。”便叫左右去看姑娘来。且说那丽卿正起来梳洗,忽见那个女兵包着头,脸都青肿,惊问道:“你同那个厮打?”众人都笑。丽卿见笑得蹊跷,又问道:“莫非我昨夜醉了,怎的打了你?”一个说道:“并不打,姑娘把丢与他,他接得不好,打了一,姑娘还笑他没用。”丽卿大悔道:“你看我却恁地吃到这般醉,都忘了。你余外不妨么?”那女兵笑道:“没事。”丽卿道:“休教爹爹得知,你们大家隐讳些则个。”正说时,适值希真来唤。丽卿出堂见了和,与永清相见坐了。希真果然说了他两句,丽卿笑道:“往常永不如此,昨夜不知怎地,下次再不敢了。”希真道:“并非你不许饮酒,只是要有绳墨。年轻女孩儿,那好如此!”丽卿道:“兄弟说有两副甲要送孩儿。”永清便把前言说了一遍,希真甚喜,道:“久闻令师栾廷芳英雄了得,得他来此相聚最好。但不知栾廷玉今在更生山何如。只是贤婿此时不可去,早晚得令兄万年来时,须你在此好说话。”永清道:“泰山所见甚是。”

  当午刻,报上山来道:“真将军等已劫了祝万年将军,解上山来了。”希真大喜,即把永清藏了,引了众将下山接。到了关下,只见真祥麟、刘麒、刘麟等一干人,刀拥簇着一乘轿子,抬着那位英雄,已是绳穿索绑。希真连忙下马,埋怨众人道:“叫你们好好相请,为何如此无礼!”一面上前扶出轿来,亲解绳索,拜倒谢罪道:“陈希真参谒。渎冒虎威,敢谢万死。”众将都拜。祝万年连忙答拜道:“头领何故如此?闻知舍弟永清与你锋,今怎地了?”希真道:“请将军到敝寨,有话说。”万年道:“我与头领有何话可说?既有话,便请讲。”希真道:“此处非讲话之所。希真并不曾与令弟锋,必须到小寨一行。”万年想道:“已到这里,便上去何妨。”遂穿了衣服,一同上山。希真另备好马,请他骑了。一同到了正厅上,大家讲了礼坐下,万年开言道:“头领有话但说,此处非万年坐地。既蒙不杀,领教了,便好告辞。”希真道:“我与令弟永清,系异姓骨,亲爱无比,岂有争斗之理。”万年道:“我与你何亲?你既不与我的兄弟厮杀,我的兄弟现在何处?”希真使教:“请祝将军来。”永清即从屏风后转出,拜道:“哥哥可好?”万年一见大惊,上前捧住道:“兄弟何故在这里?”永清便把归降陈希真的话还未说完,万年大怒,就那从人身边怞出口刀,便要杀永清,吃众人挡住。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屏风后丽卿提剑直奔过来,大喝道:“你这厮想杀那个!”希真连声喝退,众人劝他进去。只见万年双眉竖起,大骂永清道:“辱没祖先的畜生,何面见我!”永清跪在地下道:“哥哥请息怒,听兄弟一言。”万年把刀指着兄弟道:“你说,你说!看你讲出理来!”永清道:“哥哥不知其二,…”遂把魏虎臣怎地迫,陈希真怎地舍身入虎袕相救,不由人不感激,细细的说了一遍。一面把魏虎臣的催牒奉与万年观看。万年听了,又把那牒文看了几回,绉着眉,只把头来摇。永清又把未发的那一封信,与他诀别的言语,递上去。万年把封皮拆了,读了一遍,不觉手里那口刀跌了落来,也跪倒地下,抱住永清,只是痛哭。永清亦哭。引得众英雄无不下泪。万年道:“哥哥那知你这般苦。”便转身向希真等拜道:“舍弟深蒙将军与众头领这般爱惜,但是愚弟兄不合都是大宋臣民,断无在此地之理。何不把舍弟还了我,同去隐落江湖,再生之恩,世世感戴。”希真道:“将军,天下那有这等好所在。如有,希真也愿随往。希真心事,你问令弟尽知。”永清便将希真避难不得的话,并自己上山时约的三件事都说了“今哥哥不肯在此,恐官司遗累。”万年叹息不已,说道:“既这般说,我也只好权住在此,望陈将军带挈。”众人大喜,重见了礼。

  希真吩咐酒筵接风,大家各谈衷曲。众人看那万年,也生得剑眉玉面,年方二十八岁,只是风俊俏不及永清。真祥麟、刘麒、刘麟齐说道:“万年见好武艺,我等三人并他,兀自费力。幸坏了他的坐马,方擒得住。用蒙汗药那里肯上钩。”希真道:“得英雄到此,山寨有福。”万年谦让,忽问道:“兄弟为何叫主帅是泰山?”众人把永清招亲的话说了。万年大喜,出席唱喏道:“原来主帅又是我的太亲翁,怪道方才说与我有亲。不知小姐与兄弟年齿谁长?”刘广笑道:“便是方才提剑要同你厮并的那位姑娘。”因说及丽卿的了得,万年甚是惊异。希真笑道:“一发叫这疯丫头出来拜见了。”刘麒进去没多时,引了丽卿出来相见了。万年道:“适才小将误怪舍弟,一时卤,小姐勿罪。”丽卿笑道:“亏你男子汉,半方说得明白。嫡亲手足,你也下得。”众皆大笑。真祥麟、刘麒、刘麟方才得知,都称羡道:“果然才郎佳人,天下无双。”希真道:“自此后权且兄妹称呼。”二人领诺。万年对永清道:“我近来也对了头亲。”永清问是那家,万年道:“便是师父栾廷芳做媒,是他的外甥女儿。姓秦,现在父母俱无,乔寓在舅母家。闻知得那女子也甚贤德。”永清称贺,便说起:“泰山要请栾师父来聚义。”万年道:“你去不得,现在各处必然追捕。我代你一行,管请他来。闻师父近来情况也苦,正要去望他。”希真大喜。当夜无话。

  次,万年便带几个原随的仆从,下山去请栾廷芳。丽卿便嘱咐带那甲来,万年笑道:“他肯来,便连老小一齐到,何在这副甲。”当时希真等送了万年下山,回寨分派职事,与刘广、苟桓商议;真祥麟仍把守山南-煌炮台;刘麒把守山北炮台,照应山后事务;刘麟在东山下峥嵘谷口下寨,兼管水军;刘广、苟桓、苟英分做两翼,在西山下寨;范成龙管理钱粮出入,一切仓廒;丽卿在中军,做全军兵马总教头,掌管躁演阵法,一切功罪赏罚,刘慧娘亦在中军,掌管一切工匠器械制造事务;永清参赞军机。分派停当,招兵买马,积草屯粮,打造刀弓箭,铸炼鸟大炮,又挑选巧妙匠人百余人,慧娘,凭他意想,制造攻守器具。希真道:“我等自此后,凡是官兵来战,只深沟高垒,可以守得,不许与他对敌。若梁山泊来,便同他厮杀。”范成龙道:“现在山上钱粮,不敷一年支销。主帅又不肯去借粮,又不肯攻打州县,万一被官兵屯守要害,觑我便利,一过年余,岂不固守死了?”希真道:“我非不知,但我自有主见。攻城抢劫的勾当,我情愿死也不做。”

  不,祝万年回寨,见希真说道:“见过栾廷芳,劝他聚义,他起先不肯,小将再三说词,他单身到此。现在山下萧王庙内,不肯上来,要请主帅到彼一会。他说言语投机,方肯归附。”希真道:“这有何难!”便同万年、永清二人,带了从骑下山来。到萧王庙见了栾廷芳,希真先拜,分宾主坐下。希真看那栾廷芳,生得方面大耳,虎背熊,海下一部虬髯,身上甚是蓝缕,果然是个英雄。谈论了半,彼此都是天神下界,又系同部,自然情投意洽。当下栾廷芳大喜道:“早知如此,相见恨晚。二位贤弟且陪陈头领回寨,我归家收拾了,便一齐都来。”希真甚喜。只见廷芳又低头说道:“小可有一言奉告。”希真道:“愿闻。”廷芳道:“实因合下寒微,来此盘俱无。”希真矍然道:“我几忘了。”忙教人山寨里去取到黄金二镒,又白银二百两,一并送与廷芳。廷芳收了。永清又道:“弟子所寄的两副女甲,望同携来。”廷芳道:“万年贤弟已对我说了,我此番便带来。”不说希真等回寨。

  且说栾廷芳不赶回家中,收拾起了,装了两辆太平车子,同了房并甥女秦氏,一齐起身,把些账都还清了。就把那两副甲用油纸包好,放入箱内,外面又用木板箱护着,装入车内。自己骑了那匹旧的战马。行了一,当无话。次重复起行,忽远远望见一簇人,都骑着马奔来,手中仅有兵器,约有二三十众。栾廷芳道:“歹人来了。”便约退了车辆,取那两口月钢刀悬在下。只见那伙人扑到面前,为首一个大汉,乃是个少年英雄,面如冠玉,军官打扮。那人见了栾廷芳,叫声阿呀,翻身下马,拜在道旁。廷芳观看,不是别人,原来是栾廷玉的徒弟傅玉,现为东平都监。廷芳大喜,也忙下马相见。廷芳道:“贤弟何往?”傅玉道:“奉枢密院-子,调往青州马陉镇,补授马陉镇都监。”廷芳道:“可喜,那里总管是云天彪。听说那人英雄,而且仁义待人,你去他标下却好。你此去想是过更生山?”傅玉道:“正要顺便去见师父。”廷芳道:“最妙,我正好托你带一封信。前面不是一座庙,我们就到那里去。”众人都上马。车仗在路上等着。

  一行人都到庙里,问庙祝讨副纸笔。那庙祝见傅玉恁般轩昂,连忙捧过文房四宝来。栾廷芳备细写了那信,与傅玉。傅玉问道:“师叔如今挈家何往?”廷芳道:“不瞒你说,我因困守不过,已与陈希真相订,投猿臂寨入伙去了。”傅玉大惊道:“师叔,你为何也起这念头?只要清白,贫何妨。师叔既苦不过。何不屈到弟子任上去,将来好歹博个功名,何必失足绿林?”廷芳道:“承贤弟美意,但我也不尽为贫困,世上的酸咸我也尝些过。那陈希真却不比别处草寇,他并不拒敌官兵,并不滋扰地方,他一心只指望胜得梁山,作赎罪之计,而且为人正直。我到那里,倒有个出头日子。况祝万年两弟兄也都在彼,昨我已相订了。贤弟由我去罢!”傅玉见劝不住,又闻得万年、永清两兄弟也去了,长叹一声道:“天道何故如此!”便叫从人取出一包银子,送与廷芳道:“师叔权买些路菜。”廷芳道:“我盘尽有,你不妄费心。”便起身道:“奉托之事,望勿迟缓。相见有。”说罢,便出山门,仍就挂了双刀,傅玉相送上马,扬鞭竟去。傅玉叹息不已。回头见那庙祝候送,傅玉吩咐谢了庙祝,带了从骑,奔青州去了。

  那栾廷芳上了大路,带着老小进发,不到了猿臂寨。众英雄接上山,聚义厅上叙了礼。希真早已收抬了房间,当时安顿了廷芳的老小。一面叫山前山后都来参拜了新头领,杀猪宰羊,安排筵席。栾廷芳就把那甲箱取来,代永清,当厅打开。丽卿已立在老儿背后。开了箱,扯去油纸,取出那两副甲来。只见霞光灿烂,浑身上下都是金锁连环,九龙口,前后护心明镜,周身猩红衬底。众人一齐喝彩,希真便教丽卿披上。丽卿大喜,叫那裨将去了罩衫儿,几个女兵上前取那甲来披在身上,搭好扣子,果然又轻又稳。丽卿叫声苦,不知高低,盼望了多,取来却穿不着。不知为何穿不着,且待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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