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达小说网免费提供荡寇志最新文字章节第一百十一回陈义士献馘归诚宋天子诛斥佞全文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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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达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荡寇志  作者:俞万春 书号:39877  时间:2017/9/8  字数:10308 
上一章   第一百十一回 陈义士献馘归诚 宋天子诛奸斥佞    下一章 ( → )
  话说刘麒奉希真之命,持书到青州,将梁山泊强盗首级封匣标签一同解去,点二千名壮兵沿途护送,不数到了青州。

  且说云天彪自收降清真山之后,朝廷大加褒宠:云天彪升授登莱青都统制,加忠武将军衔,赐翠尾紫罗伞盖一顶、玉带一围、黄金百两;傅玉升授马陉镇总管;闻达升青州兵马都监;胡琼实授青州防御使;欧寿通升马烽镇防御使;风会升清真营都监;李成实授清真营防御使;云龙加游骑将军衔;哈兰生加定远将军衔;哈芸生、沙志仁、冕以信均加游击将军衔;马元、皇甫雄准其赎罪,嗣后如能立功,仍予一体升赏;其余将弁兵丁,从重分别赏赍抚恤。天彪进京引见毕,回署,闻知陈希真力图恢复兖州,甚喜;又闻新柳营被梁山攻围紧急,便准云龙之请,带兵前去解围。云龙转来说陈希真奉托办理归诚之事,天彪点头。

  这,天彪正在署内与云龙论说事务,忽报猿臂寨刘麒到来。天彪父子皆大喜,出厅接见刘麒。刘麒参见了天彪,并与云龙相见了,呈上希真书信。天彪大喜,一面逊坐,一面拆看书信。看毕,又备问刘麒细底情形。刘麒备述一番,天彪、云龙一齐称贺。刘麒又说些拜托仰仗的话,天彪诺诺连声。便吩咐云龙去查点了首级,又命云龙引刘麒去青州拜见文武各官,众人无不欣羡称贺。当晚,天彪治筵款待刘麒,邀集各官相陪,又吩咐犒赏猿臂兵丁。席间,天彪对刘麒道:“道子来信,我都知道了。但此事须得安抚使、检讨使、镇抚将军一同会衔,开单具奏,必得我亲自带印上省走一遭。贤侄且留敝署盘桓几天,待我转来再回兖州罢。”众官员都称是,刘麒称谢。众官员又与刘麒谈说一回,尽而散。刘麒就在天彪署中歇宿。

  次,天彪整顿起行,叫云龙在署接待刘麒,另点营弁护送首级。刘麒、云龙并众官员等,齐送天彪起身。路无耽搁,到了济南,便到文武各衙都拜会了。那检讨使贺太平,闻知义士陈希真果然恢复兖州,斩获群贼,大喜之至,便与安抚使刘彬查点了首级。那刘彬已得了希真的打点,更兼贺云二人义气深重,出言正大,只得依从。那镇抚将军张继,随了大众,唯唯诺诺,自不消说。众大员轮请酒,一面商议把强盗首级用铁笼装盛,每笼上签标贼名,就在都省各门号令,一面拟稿具奏。议毕各归本署,天彪亦归公馆。贺太平当晚在署,便请幕宾缮起奏稿。

  次,贺太平请天彪进署,并请刘彬、张继同来会衔。众人看那折子上写着:

  “山东安抚臣刘彬、山东检讨使臣贺太平、山东镇抚将军臣张继、山东登莱青都统制臣云天彪谨奏,为义勇斩盗献馘,收复城池,恭折奏祈圣鉴事:窃臣等仰邀简畀,自到任以来,首严盗贼。因曹州府郓城县所属梁山泊地方,强徒占据,肆行剽掠,不就招安,甚至戕官拒捕,割据城池;而兖州一区,尤为冲要所在,亦被贼众占据,三载于兹。臣等前次奏闻,已邀睿鉴。缘有沂州府兰山县义勇陈希真,原籍东京开封府人;刘广,沂州府兰山县人,团练乡勇,倡募经费;前于政和六年十月十一,率众救援蒙陰,擒获贼目郭盛一名,臣等专折奏闻。奉旨:陈希真、刘广奋勇斩贼,准抵前愆,着加忠义勇士名号。如再能斩盗立功,定予奖励。钦此。臣等领遵,当即饬知去后。嗣于政和七年三月十八,梁山贼徒攻陷蒙陰,又经陈希真率众收复,斩贼目龚旺、丁得孙二名,臣等又专折奏闻。奉旨:陈希真等忠勇报效,可嘉之至,着赏给都监职衔;祝永清等均加防御职衔。如再能奋勇斩贼,定予不次重赏。钦此。臣等领遵,又复饬知。该义勇奋勉报效,兹于本年正月初八,据义勇陈希真、刘广报称:于去年十二月二十三,率领乡勇,将前占兖州府城力攻收复,所有贼目首级九名,封送前来。臣等据此,除委令文武干员前往兖州妥办收复事宜,贼目首级在省号令外,谨将陈希真、刘广奋勇报效各情,合词专折具奏。所有陈希真及所率各勇士等应宠加优叙之处,臣等开列名单,伏乞圣裁。”

  众人看毕,天彪称是,当即会衔封固,差官赍奏上京。众人都辞了贺太平回署。次,天彪往各衙门辞行回任。不到了青州,与刘麒说知具奏之事。刘麒拜谢。次,刘麒辞别了天彪、云龙并各官员,便领本部二千壮兵,回到兖州,报知希真。按下慢表。

  且说宋江自被陈丽卿箭伤左目,即回梁山大寨,幸有安道全内用托里消瘀之剂,外敷安筋定痛之药,不数居然无恙。惟自问损了一目,五官有缺,不大舒服,终长吁短叹,怅恨不已。众头领与他闲谈消闷,宋江又夜提-兖州之事。一,时已傍晚,忽报军师同李头领单身回山来了,宋江大惊。吴用、李应已到,具言失兖州之事。宋江蓦地一惊,狂叫一声,往后便倒。左右急扶入榻上,早已昏厥了去,左目血不止,箭疮迸裂。卢俊义急请安道全到来诊视,安道全道:“不妨,不妨,列位不可慌乱。”忠义堂上灯烛辉煌,照耀如同白,一面灌汤药,一面敷灵丹,足足一个时辰,宋江方才醒转。众人团箕般侍立,声息全无。吴用、卢俊义忙令扶宋江入卧室。太公早已出来问过数次。宋江进去了,外面各头领吃了酒饭,谈些失兖州之事,无非把魏辅梁、真大义两个名宇,千贼万贼的痛骂而已。众人道:“且等主帅好了再说。”众人各散。

  次,忽报时迁回山来了。原来时迁当镇关破之时,军中潜身躲入僻处,当时猿臂诸人亦不查及。比至次,时迁偷越关外,一路偷摸狗,吃饥伤,溜回本寨。吴用见了大喜。

  过了数,宋江起来,觉得身体好了,坐出忠义堂,召集各头领相叙。少刻群英毕集,李应上前跪倒,纳首于地,口称:“李应溺职失城,不敢私逃,求主帅正法。”宋江一言不发。吴用起坐道:“此事主帅亦休怪李应。那魏辅梁、真大义二人,不但李应失眼,即吴用亦忽;不但吴用忽,即主帅亦过于忠厚待人矣。”说到此间,只见张魁亦俯伏于地,大叫:“张魁该死!误荐真大义。”宋江亦起坐叹口气道:“事已如此,说他做甚,总是我们梁山气运平常之故。”说罢,亲扶李张二人起来道:“二位兄弟休得如此。”便把李应、张魁二人只记个公罪。李张二人俱叩谢,仍各就坐。众人相视无言。只见宋江对着吴用道:“怎好,怎好?”吴用沉良久,开言道:“兖州已失了,且提开,只是陈希真不除,我忧患无已时矣。”

  宋江便邀吴用入内议事。宋江道:“那年军师曾议一托蔡京令希真引见,中途刺杀之计,嗣后希真那厮夺我蒙陰,我曾托蔡京照计举事,叵耐赵头儿不教希真引见,以致此事中阻。今梁氏夫又相继亡故,无可通信于蔡老,奈何?”吴用道:“那倒不妨,只须将此事瞒过,教萧让摹仿笔迹,前去致信尽好了。今时迁不死,实为哥哥万幸。”宋江忙问何孝,吴用附耳低言道:“有了时迁,便好中途如此如此引线。”宋江接连点头。吴用又道:“只是下手行刺之人,尚须斟酌。算来陈希真即使上京,也还有时,慢慢再议。刻下且教萧让写起信来。”遂复出厅,教萧让摹了梁世杰笔迹,写起一封书信,宋江亦自修一封书起来,无非教蔡京在天子前,耸陈希真引见,以便中途行刺而已。便差戴宗送书上京,择次起行。当晚众人各散。

  到了次,戴宗持了书信,作起神行法,不数到了东京,往投范天喜家来。天喜接待一切,自不必说。当同去见蔡京。蔡京见萧让假信,只道女儿、女婿无恙,甚慰,便对戴宗道:“宋头领来意我都知道了,你且去安息,消停数来领回书。”戴宗随了天喜退去。蔡京暗忖道:“上年天子曾说,陈希真须再能立建殊功,方予引见施恩。今希真这场功劳,可谓大极矣,要他引见,正如顺水推舟,何难之有!且待折子到了,再看机会。”

  忽一,山东省保举陈希真、刘广折子到京。天子览奏,龙颜大悦,-批:“陈希真、刘广均着加总管衔,先来京引见。”蔡京心中暗喜。童贯不知就里,忙跪奏道:“陈希真恢复兖州,固应升赏。但所率部众,皆亡命凶徒,名单中臣知二人焉,苟桓、苟英非逆臣苟邦达之子亡命落草者乎?此辈滥邀恩赏,岂不为患?伏望圣明裁夺。”天子拍案大怒道:“童贯何得颠倒至此!梁山贼众割据城池。肆边无忌,尔等尚劝朕赦令自新。今陈希真、刘广奋勇报效,献馘收城,其忠诚已可共睹,而汝等反力阻不容,出自何意?至所说苟桓、苟英,一谍贼制胜,一御贼忘身,忠智如此,即有前愆,亦当蠲兔,朕子惠万民,断不为此已甚。”言及此处,遂旁顾群臣道:“可是?”童贯尚想奏称加总管衔,宠赉太优,未及开口,种师道早奏道:“圣论至是。陈希真实系志念忠忱,才能超-,使为一方大将,必能建立殊功,报效朝廷。”天子领首,高俅在旁无言。原来高俅自蒙陰败绩之后,亏陈希真救出,逃到济南,便嘱门生刘彬奏称高俅招致陈希真,协同击贼得胜,又将败仗报得极轻,因此得以免罪。彼时高俅因救罪要紧,不得不保举希真;而因希真杀他兄弟高封,又辱他儿子,心中终不舒服,但既已保举,不便又从中阻隔,是以默然无言。惟蔡京奏称:“陈希真合行引见。”天子点首降旨,诸臣退朝。蔡京回衙,即令范天喜通知戴宗,速往梁山,报知陈希真引见已定。

  戴宗得信,飞速回归山泊。宋江闻知此信,便与吴用商议。吴用道:“我计已定,此事只有武松去得,力气最大,心思最细。”宋江道:“希真那厮战蒙陰时,久已认得武松,怎好?”吴用道:“不妨,只须如此如此而行。”宋江称妙,遂密传萧让、时迁、武松,授计而去。按下慢表。

  且说陈希真在兖州,接到刘麒带转云天彪回信,知归诚之事业已具奏,众将无不大喜。不数,都省员弁下来,一番割,不必细表。又不数,奉到圣旨加总管衔,来京引见。希真舞蹈谢恩,当即差人到青云山通知刘广,一同来装起行。派祝永清、陈丽卿、真祥麟领兵一万名,助委员戍守充州;其余都回山寨各处镇守;独点范成龙一人随护,又带亲随数人,轻车简从,与刘广一同上京。丽卿上前道:“爹爹此去,孩儿不放心,要陪爹爹去。”希真笑道:“一路平坦道路,有甚不放心。你又不是吃的孩子,跟我去做甚!”丽卿被老子说得没趣,只得歇了。只见魏辅梁向希真拱手道:“恭喜仁兄,此去功成名就。辅梁有言在先,今告辞去也。”希真道:“吾兄何须如此汲汲,且请与小婿盘桓数,俟希真上京转来,再与吾兄畅饮快谈而后别,何如?”永清道:“老叔此去,甑山未必可居。刻下贼人深恨于吾叔,甑山孤悬城外,倘贼人潜来谋害老叔,将奈何?据小侄之意,老叔何不竟居城中,小侄亦可早晚求教。”辅梁道:“我此去不住甑山,另有去处。前小儿自诸城回来,言及九仙山奇秀绝胜,愚意本扶疾徙去,会逢令岳委以间贼重图,是以中止,此番决意前去也。”希真道:“既如此,诸城路远,何不少留,俟希真转来,陪吾兄到了沂州,再从沂州送吾兄入九仙山也。”辅梁见他翁婿二人留得十分关切,只得暂住了。后至希真引见回来,与永清同送辅梁到了沂州,又差人护送到诸城九仙山。辅梁自此隐居九仙山,终身不仕,枕漱石以自终。后魏生出仕,官至徽猷间学士,颇著才名。这是后话。

  且说当时陈希真、刘广被了命服,带了范成龙并仆从,由兖州起程。祝永清等并文武各员恭送启行,一路上州县营汛无不送,已是大员行程身分。这正是二月十五,行至仪封县地界仙厄镇上,正是未末申初时候,头站范成龙回转马来,禀希真道:“小将前行,探得此去须有一百余里,方有站头,来往客商,到此尽皆住宿,故而小将已看定歇寓,就请此处宿夜。”希真道:“既如此,且住了罢。”进同到前面升客寓安歇。

  原来这仙厄山是东京大路,两边有突兀小山,绵亘七八十里,山名仙厄,来往行人惧有贼盗,所以在镇上住止。希真、刘广、范成龙统了仆从进寓,寓主早已在门前接候。希真等下了马,那捣家早来笼马,到后槽去喂养。当请陈大人、刘大人到上房,早已打扫干净,众仆从去安置了行李。希真看那上房一排三间,都是西向,院子空阔。店中管家又引众仆从到右间厢房安歇,那左间厢房已有别人行李放着。那管家上前来禀希真、刘广道:“桌上二位大人:适有太师府里旗牌官范老爷公干过此,要住上房。小人们因大人前站范老爷早已吩咐过,不敢应许。那范旗牌也只将行李放在左厢,特将上房恭让大人。特此禀知。”刘广道:“知道了。”希真道:“那范旗牌是不是范天喜?”管家道:“不晓得,只知他姓范。”希真便吩咐造饭。当时刘广独住右间;希真、范成龙在左间,分上下铺同住;中间客厅坐谈吃饭。

  不多时,外面进来一个客官。希真在厅上一望,却不是范天喜,只见那人相貌文雅,带了一仆,是个鲜眼黑瘦子,共进了左厢房。只听那客官向仆人道:“你到门口招呼招呼,恐怕文老爷认错了店家。”那仆人答应一声出去。店小二送了茶水,问了酒菜,也出去了。不一时,只见那客官步出院子来闲走,一面看见希真、刘广、范成龙在王屋闲谈,便步进堂内,向上长揖,通问姓名。希真等共忙还揖,逊坐。那人谦逊一回,也就坐了。希真问其姓名,那人便称姓范,是乙酉举人“上年上京会试,投托合亲萧旗牌家,即在伊家设馆。近因试期尚遥,故尔返舍。还有一个敝同年同行,因其车子走得缓,所以落后”等语,及知希真等系引见之人,便格外谦让,大人、先生不绝于口。希真见他彬彬儒雅,举止从容,又因他说是个举人,便十分敬重。彼此谈些闲话,不觉上火。那仆人进来道:“文老爷来了。”那范举人告辞道:“敝同年来了,明早再见罢。”希真等送出檐外,在黑影中望见外面踱进一个汉子,带了风兜,身躯壮伟,那范举人邀进厢房去了。忽听得外面喧嚷,店小二被打。希真命范成龙出去打听。

  成龙出外,见有一个东京差官,生得奇形怪状,到店投宿,要住上房。店主覆他已有贵官住了,那差官便嚷道:“我难道不是官!”出手就打。成龙见来人不凡,上前劝住道:“请问客官尊姓大名,上房是小可等住着,即要相让,亦甚容易。”那差官道:“咱们种经略相公差到云统制那边去的,你们是谁?”成龙道:“我主人是收复兖州,奉旨加总管衔,进京引见的陈刘二位相公,你可晓得么?”那差官道:“是不是陈希真、刘广,”成龙道:“一点不错。”那差官忙道:“我进去见见。”罢,也不烦成龙导引,一直走到上房,大叫道:“那位是陈总管?”范成龙已随了进来,对希真道:“这位是种经略的差官。”希真、刘广一齐起身道:“贵官尊姓?”那人走到面前,随说随拜道:“我姓康名捷,在种经略相公门下充当中候之职,因奉枢密院札付,往山东打探军务。久闻壮士大名,愿得一拜。”希真即忙逊坐,愿以上房相让。康捷道:“外面尽有好房子,小可告辞,明相送。”不由分说,往外去了。希真等含笑相送。吃了夜饭,各自安息,希真对范成龙道:“方才我到后面一看,是个旷野,窃匪最易外人,夜间须警醒为妙。”成龙应了。希真又命成龙持烛在房屋内外,都照了一转,方才掩门就寝。

  不移时,听店中均已寂静,刘广已在右房睡着,范成龙已在上起鼾,希真在闭目坐息一回,也就睡了,上房鼾声齐起。希真睡梦中忽听得窗下鼠斗,忽提耳静听,那鼠也渐渐不响了,希真又——睡去。四更将尽,忽听得后槽有隐隐班马之声,希真道:“怕他有盗马的不成?”正要唤范成龙起来,只见灯已灭了,月光进窗来,摹见窗下人影一闪,开了房门,引进一个大汉,手提明刀,直到前。希真忽地坐起,那汉已一刀砍入来。希真见他砍了个空,急从上立起,飞出一脚,吃那汉左手用力抱住,右手明刀疾刺,希真急取柱子来挡。范成龙不及取剑,急起来,房内月光下夺那汉的手中刀。不防那汉顺起一脚,成龙跌倒在地。希真一足难支,正在危急万分,只听得一人飞也似进来,到那汉身边。那汉便把希真左脚一松。希真跳出外,见那来的却是刘广。范成龙已立起来。三人在月影里攒击那汉,那汉当不住,大吼一声。只听得门边一人叫道:“武二哥快走,我先去也。”店中人一齐惊起,右厢仆从已点齐火把,扑到上房。那汉早已一面格斗,一面走出厅上,希真、刘广、成龙已一齐赶出。火光下,希真大叫:“这是梁山贼武松,休放走他!”语未毕,武松已纵上瓦檐。只见中庭门外打进一人来,大叫:“贼在那里?”两眼往上一瞧,飞身跳过瓦檐去了。众人仰面看时,正是康捷。

  须臾间,康捷手提一人,掷到希真面前。那左厢客人已不知去向了。店内客人都起来看那捉着的贼,希真的仆从已将那贼捆了。希真、刘广、范成龙整理衣服,一面看那贼,就是方才左厢房的仆人。康捷对希真道:“我上瓦四望,见这贼和一大汉,落屋后平同走。急追上去,那大汉手段溜撒,吃他走了,只捉得这个贼回来。”希真逊康捷坐了,刘广、范成龙皆坐。希真问那贼道:“你这梁山贼叫什么名字?”那贼跪着道:“小的不是梁山人。”希真笑道:“你同武松来的,还说不是梁山贼么!”范成龙在旁道:“我看此人贼头贼脑,小将久知梁山有个有名窃贼,叫做时迁,莫非就是此人?”那贼忙说道:“你们诸位大老爷不要认错,那时迁是梁山大盗,小的不过是个剪绺贼,若还送到当官,罪名大有轻重,断断错不得。”范成龙道:“你分明是时迁,还要混说什么。”那贼道:“时迁已死过的了。”刘广笑道:“时迁几时死的?”那贼道:“今年元旦,他去拜贺宋江,宋江留他吃了几杯新年酒,回转家里,一路上受了暑气,当晚发痧死了。”希真笑道:“元旦有暑气的么?”那喊道:“不是暑气,是寒气,是我时迁说错了。”大众皆笑道:“原来你是时迁。”希真便吩咐传本地里正,将时迁锁链拘

  那康捷便拱手走出道:“天已大明,小可要赶程去了。”希真等不便强留,称谢送别。康捷出了外房,打起包袱,店家已烧好热汤热水。康捷讨口热汤,吃些干粮,踏起风火轮,向山东去了。

  希真、刘广、成龙各说些梁山利害的话,一面盥洗早膳,一面将时迁送官,众人也哄哄讲说而散。马夫来报后槽失了一马。原来那范举人即是萧让,方才班马之声,即是萧让盗马先走。仆人是时迁,方才鼠斗,即是时迁进房。那文同年即是武松,特地黑夜进来,以免希真打眼。吴用计非不妙,争奈蔡京报信疏忽,并不提及刘广亦同引见,以致吴用单遣武松,独力难支,不能成事,于是巧成拙,反断送了一个时大哥。那宋江、吴用的懊恨,且在后慢题。

  单说时迁被希真拿了,当即差人送到仪封县里去。却好仪封县知县,正是那做过曹州府东里司巡检的张鸣珂升任来的。原来张鸣何才能出众,大为贺太平所契重,一力保举,直提拔到知县地位。这清早,接到希真、刘广名刺,送一名梁山贼来。料得案情重大,且不审问时迁,叫请希真差人进来,备细问了踪迹,叫差人先回离去,便将时迁严行拘。一面吩咐备马,亲到升寓来拜谒陈希真、刘广。希真、刘广接见,谦让逊坐,希真开言道:“久违了,几时荣任到此?今降临,有何见教?”鸣珂道:“卑职上年到任。今蒙大人获梁山剧贼时迁一名,卑职因思,梁山羽星夜皇遽遁逃,必有重行李遗落寓所,未识大人查检过否?有无内外私通书札?”希真听了这话,暗暗佩服道:“鸣珂此人原有胆识。”答道:“适才弟已检查此贼房内,毫无形迹。此贼羽,谅已逃归,无由戈获,仁兄但请就事发落罢了。”鸣珂道:“大人屏退左右,卑职请禀明其故。”希真、刘广便教左右退去。鸣珂道:“蔡京因为其女质于梁山,而班师媚贼,又为贼谋刺杨腾蛟,想大人知之深矣。今时迁来寓。而称太师府旗牌宫,则今之事,安知非此大贼之所为乎?”希真道:“仁兄高见。但彼乃当朝大臣,仁兄将奈之何?”鸣珂道:“大人容禀:昔盖天锡审杨腾蛟一案,得蔡京通贼手书,不敢发详,实因此贼势大,难以动摇。今此贼失天宠,大有可乘之机,不趁此除灭,将来残焰复炽,为害非浅。”刘广道:“仁兄之言因是,但不得那厮真凭实据,如何措手?”希真叹道:“朝中人人皆蔡京也,杀一蔡京何益。”鸣珂接口道:“一蔡京不能除,百蔡京不知何除矣。昔家叔克公,有志剪除此贼,奈时未可为,反为所倾。今此贼有可乘之机,断断不可再缓。卑职位小才疏,思锄佞,以报国家养士之恩,奈力有不逮,故愿与大人商之。”希真便对刘广道:“我想要除此贼,必用两头烧通之计。”刘广道:“何谓两头烧通?”希真道:“这里烦张兄且去审讯时迁,张兄才高,必能究得踪迹。惟张兄仅系百里之尊,不能直达天听。我想此事,朝中除种经略相公外,无可商者。我此番进京,本合去拜谒,就将此事和他商量。那时张兄上详,天子下访,自然做倒这老贼了。”鸣珂大喜。当下计议已定,鸣珂辞了希真、刘广,回署去了。

  这里希真、刘广便依旧命范成龙打头站,众仆从收拾行李,一同启行。不到了东京,范成龙寻觅寓所。希真、刘广往谒吏部,又持门生名帖去拜谒种师道。种师道久闻云天彪赞扬他二人,今会面,又见二人品貌非凡,十分欢喜,当下叙谈,大为投契。希真、刘广说些仰仗的话,种师道一口应承。希真便密将蔡京这桩事一一禀明,种师道点首会意。希真、刘广辞退,便去谒蔡京。蔡京还有些需索,希真心内暗笑,打点了他。又去见童贯,亦如蔡京之例。又去见高俅,高俅却十分恧颜。又见了各大臣,到晚回寓无话。

  不一,正是重和元年三月初五,黎明,天子御紫宸殿,吏部引陈希真、刘广陛见。天子嘉宠二人功绩,又问梁山怎样情形,希真、刘广剀切奏对。天子颔首,又有整饬戎行,训练士卒,肃襄王事等谕,希真、刘广领谕谢恩而出。天子忽回顾蔡京道:“梁世杰是你女婿么?”这句话分明青天打下霹雳,蔡京心有暗病,直吓得汗浃背,魂不附体,只得忙跪答道:“是臣的女婿。”天子道:“他自那年失陷梁山,至今生死存亡何如?”蔡京不知天子捞着什么底,一时又无处测摸,只咬着牙齿奏道:“梁世杰自失陷以后,杳无存亡信息。”天子微笑道:“你不知他存亡,亦难怪你。至仪封县知县张鸣贝通详拿获梁山贼一案,何故壅不上闻耶?”蔡京伏地无言。原来希真与鸣珂商议,料定此案详上,必被捺住,希真便就他捺住上生计。那张鸣珂回署,传上时迁,一通刑吓骗,时迁竟一老一实将蔡京私通梁山的细底,并范天喜人伙的原委,供个明明白白。呜珂竟照案发了通详。那些上司大半是蔡京的羽,但见了这一角详文,如何识得暗藏玄妙,竟照老例隐瞒,反怪这知县不通时务。却不防希真将这线,递与种师道,直达到天子面前。当时天子大怒,一面将蔡京拿刑部,一面便敕种师道督领锦衣卫抄扎蔡京家私,一面敕提仪封县盗案,三法司会审。

  那种师道奉了圣旨,即统锦衣卫兵役,飞也似到蔡京府里。事出凑巧,蔡京的儿子蔡攸,已由登州府升直阁学士。这正在蔡京府里,忽接得蔡京啮指血书衣襟一角,教快把内房复壁中拜匣内书信烧毁,蔡攸大喜。忽听外面人喊马嘶,锦衣卫来抄扎也,蔡攸大惊,两脚早已僵了。种师道已进中庭,问蔡攸道:“你父亲的笔迹书信,藏在那里?”蔡攸跪求道:“恩相若容蔡攸减罪,蔡攸即当奉出。”师道道:“准你自首免罪。”蔡攸挖开复壁,寻出一个金线八宝的匣子。原来这复壁是蔡京最秘密之所,蔡攸也素来不知,幸这血书通知,因得探囊取出。种师道便吩咐将蔡京房屋箱箱一齐封起,只将这匣子先行呈上御前。天子启匣一看,里面除陷害忠贤,鬻卖官爵,私通关节等信不计外,却有梁山书信七封。天子阅了一遍,大怒道:“这贼竟如此昧心!”便将书信发下三法司,教蔡京质对。蔡京一见此信,便无别话,但叩头在地道:“蔡京该死,请皇上正法。”三法司拟罪已定,即奏闻。至第三,天子降旨,将蔡京与时迁一体绑赴市曹。东京城内外民人无不称快。不一时,蔡京上前,时迁随后,两道灵魂血沥沥的不知去向了。蔡京家私尽行没入官府。蔡攸因自首,加恩免罪。范天喜逃亡不知去向。朝中坐蔡,发军州编管者二十三人,削职者四十六人,贬级者八十五人。童贯、高俅等当严治蔡之时,吓得,幸而没事。

  次,天子复召见希真、刘广,下午降旨:陈希真授景镇总管,刘广授兖州镇总管,各赐玉带、金爵;祝永清授景镇都监,特加壮武将军衔;真大义援沂州府都监;祝万年授猿臂寨正知寨;栾廷王授青云营防御使;栾廷芳授新柳营防御使;王天霸授猿臂寨副知寨;苟桓授兖州都监;真祥麟授飞虎寨正知寨;范成龙授飞虎寨副知寨;刘麒、刘麟均加致果校尉衔;谢德授沂州东城防御使;娄熊授沂州西城防御使;苟英追赠宣威将军;陈丽卿诰封恭人,加电击校尉;刘慧娘亦浩封恭人,敕赐智勇学士。陈希真、刘广奉旨谢恩。次,辞别了种师道并各大臣,遂带了范成龙并仆从,同出京。不一,过仪封县地界,张鸣珂早已沿途接。原来鸣珂因办蔡京一案,天子嘉其胆识,特升归德府知府。当时与希真、刘广相见,彼此贺喜,又畅叙一回而别。

  那张鸣珂赴归德府上任,大有政声。后来伊胞叔张叔夜征讨梁山时,鸣珂正做龙图阁直学士。至靖康改元,金人南下,叔夜奉钦宗手札,率众三万人勤王,鸣珂为参谋。与金人连战四,斩其金环贵将二人,大获全胜,其计谋半出鸣珂,帝大加褒宠。奈诸道援兵不至,以致城陷,二帝北狩。鸣珂从叔夜赴金军,叔夜一路不食粟,惟饮汤以待死。及到白沟河,正是金人地界,鸣珂矍然起道:“过界门矣!”叔夜便仰天大呼,绝吭而死,鸣坷亦拔刀自刎。当授命之,天昏地暗,山岳震动,忠大节,彪炳千秋。这是书外之事,后之语。

  且说陈希真、刘广辞了鸣珂,一路晓行夜宿,取路山东。一到了宁陵县地界遇贤驿,夕阳在山,寻寓安歇,自然又自上房。希真等吩咐仆人安放行李,店小二送了汤水,问了酒饭出去。希真正与刘广、成龙坐谈,不多时外面进来一个客官,带了二仆,到左厢来安歇。只因这一个人来,有分教:相逢萍水,聚谈此经纶;同事干戈,建立他年事业。毕竟这个客官是谁,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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