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达小说网免费提供江湖黑马最新文字章节第五章真假魔君全文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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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达小说网 > 武侠小说 > 江湖黑马  作者:上官鼎 书号:41061  时间:2017/9/18  字数:26377 
上一章   第五章 真假魔君    下一章 ( → )
原来他目光触处,只见十几个狞恶的怪人仗剑向他冲来,是以骇得他急忙退出石室。然而当他站定之后,却未见怪人追来。他略一定神,提气戒备之下,复壮胆走进石室,再凝神望去,又不哑然失笑,暗自骂道:“玉麟呀!玉麟!你怎的如此不争气,竟被这几个人魈骇退,以后还想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吗?”

  这时他已完全清楚是怎么回事了,故而大步往里走去,进得石门,竟又是一间长方形的大石室,石室的中央,一字儿并摆着一具、两具…共是十一具人魈。

  这十一具人魈,其中有六男五女,老少不等,每个的手中握着一柄明晃晃的长剑,做着一个怪异的姿势,看来似是一招用了的剑术,故而人魈的姿态与面部表情均极凶厉。

  由于“古墓八式”的启示,玉麟认为这十一具人魈所作招式,又必是一种奇异的剑术,既已遇到,何不学习一下?

  他在下山时,上清真人原已赠与他一柄长剑,虽然迭遇高手,均未用得着它,但却始终随带身边,如今既要学此人魈十一式,必须要用它了,随反手伸向背上剑柄,一声龙,撤在手中。

  玉麟天资颖悟过人,仅将此十一具人魈所作姿势审视一遍,便已获得窍诀,随由第一具人魈摹仿起,逐一演练下去…

  他反复演练了三遍,心觉这十一招剑术,果然诡异、奥妙无穷,与师门“上清奇门剑法”实有异曲同工之妙。

  其不同之点,师门剑法乃系寓刚于柔;此人魈剑术,乃系寓柔于刚,威猛中含蕴着柔劲道。倘能与师门剑法合并施为,则刚柔并济,必威力无穷!

  然而,当他每次演至第十一招时,总觉得这剑术至此不应收势,以下还应当有几招,甚至更多才好。

  可是以下还应该有些什么招式呢?…他想了半天,若有所悟地喃喃自语道:“唉!应该在第十一招之后,再加上那么一招才更妙!有了那么一招之后,虽然这剑术还够不上是一套极为完整的剑法,但至此起码已告一完整阶段。”

  他想至此,遂不期然地仗剑走至第十一具人魈之旁,作出了一个招式,心中兀自快乐不已!

  他既已悟出这招剑式,仗剑作态站了片刻,不觉暗自笑道:“我总不能在此做人魈啊!”“哈哈…”一阵长笑之后,紧接着一个苍劲的声音说道:“小娃儿!这第三关算你又已及格通过,从今起,你已是我太乙门第十二代传人啦!”

  玉麟被此突来的笑声、话音,骇得一怔。但他对此声音是熟悉的!这不就是那神秘怪人吗?

  然而此石室中除了十一具人魈和他自己而外,却不见任何人影,这声音又系从何而来?倘此说话之人,身在石室之外,那么此人内功的造诣,简直令人不敢置信!

  至此,玉麟对这神秘怪人之用意已完全明白,微一沉忖,便也以大乘内功发话道:“老前辈既不见弃,何不现身相见?-”

  只听那苍劲的声音又复响起道:“小娃儿,要见老夫不难,你先答复我愿不愿意作我太乙门的传人?”

  太乙门!…这不是已经失传江湖多年的一个武功诡异的派别吗?玉麟稍作沉忖,随答道:“蒙老前辈抬爱,心甚感激,然而晚辈已有师承,如再投贵派门下,岂非欺师灭祖?即使晚辈情愿,亦当禀告家师俯允之后,才敢决定,不知老前辈以为然否?”

  那苍劲的声音又接道:“小娃儿,你的话自不无道理,但你可知凡是入此古墓,窥知本门武功秘密之人,复能将本门剑术悟出续招,如不允为本门传人,则休想出此古墓,必须留下做那自己所悟剑招之人魈,你可愿意如此吗?”

  玉麟一听,不大骇!暗想:难道说这十一具人魈,都是像自己一样来此古墓之人吗?然则这太乙门也太残忍无道了!我怎能做此残忍门派之弟子?…

  他兀自沉思间,只听那苍劲的声音又道:“小娃儿,你可是想好了吗?”

  玉麟毅然答道:“晚辈决不能做贵门派弟子!”

  “那你休想出此古墓一步!”

  “未必见得!”

  “你不妨一试。”

  “好!我就试试看这古墓能不能难住我。”

  玉麟对话到此,随纵身跃出人魈石室,倏然一阵轧轧声响之后,那毫光四的明珠顿熄,黑暗得伸手不见五指,他虽仗着内功湛,夜能视物,但此古墓中的黑暗竟直似墨漆一般,已然使他两目模糊不清,辨别不出方向来!

  他微一定神,一半仗着目力,一半摸索着往前走去,谁知此时那“古墓八式”的石室之门业已复合,任他摸遍全室的每一角落,每一处细微的部分,依然找不到开启石门之机括。

  忽然一阵心酸,泪如涌泉,他暗自叫苦道:“想不到我玉麟命运如此偃蹇,连身世姓氏至今都不明白,难道说就这样糊里糊涂地死于这古墓之中吗?”

  一时之间,思如怒涛汹捅,他想起了抚育他长大成人的师父,想起了狒狒,想起对他深情的苏玉娇,想起了下山的使命…

  这一切都是使他不能忘怀的,他不能就此困死于此古墓之中啊!

  然而,这神秘坚牢的古墓石室,叫他怎样身呢?

  “不,我决不能如此死去!”

  随此忖念,他运足了十成神功,大喝一声,向着石壁猛然一掌推去!

  一声沉雷巨响,天摇地动,那坚牢的石壁被他这一掌震得倒塌了一大块。

  原来他已使出了“五行掌”的第五招——“土崩山裂”了!

  玉麟一掌奏效,豪气发,紧接着又是同样一掌推出,果然石壁穿,而他迭忙闪身跃出,已置身来时那条通道。

  沿此通道,急行如飞,往前奔去,转过一个拐弯,忽闻“隆隆”水湍急之声,凝目看时,只见通道那端,一股狂汹涌而至!

  玉麟微一凛怔,然后毫不犹豫的真力一提,双掌前推,一连三次。

  说也奇怪,那湍的水势被他连推出的三掌劲力一卷,竟然倒而去,刹时已不闻水声。

  他紧跟着水退之势,正急步前行间,忽闻那苍劲的声音又在身旁响道:“好俊的‘五行掌’!小娃儿,你是上清真人的甚么人?”

  玉麟情知神秘怪人既然能识出自己所用师门绝学,倒不如对他直说,看看他又将如何?随即停步答道:“上清真人乃晚辈恩师,不知老前辈有何见教?”

  只听那苍劲冰凉的声音,忽然变得慈和起来,缓缓道:“既然是恩人门徒,老夫就破例一次吧,小娃儿你且回来!”

  玉麟心想,神秘怪人必是与师父有甚么渊源,不然怎会喊他老人家为恩人呢?随答道:“老前辈叫晚辈回到哪里去?”

  “你听老夫吩咐。”

  “晚辈遵命。”

  “那很好。向后转,前行三十步,站下,把身体左转三次,右转六次。”

  玉麟存心要一睹神秘怪人真面,随按照吩咐,转头向后,走了三十步,停身向左转三次,然后右转,及至六次转完,眼前豁然大明,黑暗全消,但已不是原来那条通路,而是置身于一个圆形的石室中。

  这间石室,除了中央置着一张石供桌,墙壁上悬挂一幅画像之外,也是空无他物。那画像是一个道装老者,背一把拂尘,姿态悠闲,令人看来,有飘然如仙之感。

  玉麟细看那画中老者,面孔很,似曾见过,想了一阵,蓦然记起,画中老人正是那仗剑的第一具人魈。他心中甚为不解,那神秘怪人叫他来到这间石室意何为?

  他正自疑惑中,只听那苍老的声音响道:“小娃儿,把石供桌中央的一个小圆珠按动一下。”

  玉麟走近石供桌,伏身一看,果见中央嵌着一个相同颜色的小圆球,依言用食指按了一下。

  蓦然壁上挂像之下,现出一个容人出进的门,里面照出淡绿色的光芒,那苍劲的声音忽又响道:“小娃儿,还等待甚么,快进来吧!”

  玉麟稍作犹豫,然后跨步进入门,纵目看去,不大惊失“啊”了一声,道:“铁臂魔君!见鬼!见鬼!”

  他说着,连忙撤身跃出,只听那苍劲的声音响道:“小娃儿勿惊,吾非铁臂魔君之鬼,实乃唐松年是也。”

  在那神秘的古墓中,发着绿色之光的石室里,石上端坐着个长发、长臂、头大、身的怪人,这副尊容,不是已死的铁臂魔君,又是谁呢?

  然而这怪人却自称是唐松年,并非铁臂魔君之鬼。

  唐松年,铁臂魔君唐松年,难道说竟是两个人不成?可是铁臂魔君为什么也叫唐松年,而唐松年的面貌又酷肖铁臂魔君呢?

  究竟谁是铁臂魔君?谁是唐松年?扑朔离,使这个误入古墓中的白衣少年大惑不解!

  他仔细端详了一番石上这位神秘怪人,实在分辨不出他与铁臂魔君唐松年有什么区别来。

  忽然,神秘怪人长臂一伸,以一只手指在石的一端轻拂了一下,只听“呀”的一声,怪人右面的石壁上,蓦地出现一个石门,接着一阵似车轮转动的声响渐趋而近,终至来到石门之前。

  白衣少年人注目一看,不又惊呼出声:“啊!铁臂魔君唐松年!”

  神秘怪人忽然“哈哈”笑道:“小娃儿,你总该相信老夫非是铁臂魔君了吧?”

  白衣少年又打量了一遍,疑惑不解地摇头道:“晚辈实在分辨不出,还请老前辈明以见告。”

  怪人微笑不答,复以手指按了一下端,只见石门中的铁臂魔君向石室中央冉冉移动而来。

  白衣少年凛然间,本能地往旁一闪,凝目端详,这才按下一颗怦怦跳的心。

  原来这铁臂魔君实已死去,尸首被装置在一块石板上。石板四角各有一轮,后面由一具机关木偶操纵,故能移动,看去栩栩如生,实是已被制成了一具人魈。

  白衣少年玉麟这才恍然明了铁臂魔君死后尸首不见之故,原来是被这古墓怪人搬来制造成人魈。

  这时石上的怪人忽地身形一闪,跃落地上,把灰袍往上起,面色凝重地对玉麟道:“小娃儿,你且看看老夫的两腿,便知谁是铁臂魔君了!”

  玉麟低头一看,只见这怪人的双腿由膝盖以上断去,乃是接着两条铁腿,双脚成鸟趾形状。至此,他才明白了一切。随说道:“晚辈已经分辨出来了,老前辈并非是铁臂魔君,可是晚辈不知老前辈何以也叫唐松年?”

  怪人不答玉麟问话.顺手又将石一端一拂,铁臂魔君的人魈在一阵车轮转动声中,向石门中没去。怪人从石出一柄明光耀眼的长剑,闪身跟去,并回头道:“小娃儿且跟我来。”

  玉麟不期然也就尾随而去,通过一条极短通道,转眼间走入那座人魈石室。

  只见怪人将铁臂魔君尸首由石板上移下,放置在第十一具人魈下首,然后顺手将机关木偶背后一拂,那放置魔君尸首的石板,又在一阵车轮转动声中向通道没去。

  那怪人将铁臂魔君之人魈端详了一阵,似是甚感满意,然后俯身以金刚指力在魔君脚下左首的石板上,刻下“西僧铁臂魔君”五字。

  玉麟将此情形一一看在眼里,心中老大不解。这铁臂魔君唐松年,怎的忽又成了“西僧铁臂魔君”呢?正然疑惑间,只见那铁脚鸟趾怪人把一柄长剑递给他道:“小娃儿,目下你可将此剑安在铁臂魔君之手,依照你心中所要的姿势,把他矫正矫正吧。”

  玉麟接过长剑,心想这神秘铁脚怪人,怎的如神明一般,竟将他心中之事,都已了如指掌,岂不透着天大的奇怪?…

  他微一迟疑,随答道:“晚辈才疏学浅,岂敢悟创贵派剑招?”

  铁臂怪人笑道:“老夫知道你能办到的,你只管做吧!”

  玉麟道:“如此说来,晚辈只好献丑啦!”

  说罢,便将长剑安于魔君之手,稍作沉思,随将他想出的剑式,把魔君手臂、身形,依照心中所想一一矫正一遍。那魔君的尸身虽然十分僵硬,但可任意扭动,而且经他扭动的姿势,便再丝毫不变。

  一切他都认为满意了,退后一步,细看这招剑式,确是在此十一招剑术中的画龙点睛,恰到好处,心下亦不大乐!

  铁脚怪人审视了一遍“哈哈”笑道:“小娃儿果然悟性过人,乃武学奇材也!好招式,好招式!老夫在这一方面,实叹不如!…”

  他说到这里,忽然一停,微一沉思,复接道:“小娃儿,我且问你,你因何不愿作我太乙门的弟子?”

  玉麟略一思忖,然答道:“老前辈须知,人各有志,不能相强。倘若要晚辈直说,那就是贵派武功虽然诡异奥妙,令晚辈极感钦佩,不过贵派强人作徒,其不愿者即杀之制此人魈之举,诚使晚辈甚不以为然!”

  铁脚怪人面色一整,肃穆而道:“小娃儿,你错啦!你以为这些人魈都是本派将其杀之而制成的吗?老夫不妨对你实言相告:本派自祖师创派以来,至今已有十一代,但无人能够进入这所古墓,虽然将‘古墓八式’明明摆在墓外,可是至今除你之外,却无一人识出…”

  他说到这里,用手一指第一具人魈,状极庄重地又道:“这便是本派开山祖师云中道人遗骸;第二位也便是二代先师,名叫九如道姑;第三位便是三代先师孤独一叟;第四位是四代先师云梦剑客;第五位是先师栖霞一剑;第六位是先师圣手回;第七位是先师逍遥居士;这第八位则是老夫替身,名叫东平一尊苏则徐;第九位则是本门九代弟子长孙慕容姑娘;第十位是十代弟子中原一妪;这第十一位,也就是十一代弟子徐世宪;至于这第十二位,应该是你的替身,他是谁你已经知道啦,勿庸老夫再说…”

  铁脚怪人顿了一顿,继续道:“这十二具人魈中,除了东平一尊苏则徐和西僧铁臂魔君之外,无不是本门先师或弟子,于死后收来此石墓的。至于那东平一尊苏则徐,虽非本派门人,但生前是老夫挚友,因其剑术造诣纯,曾为老夫参悟出本门剑术续招,不幸于十八年前,和本门十一代弟子徐世宪同时死于一场武林惨案之中,被老夫收尸来此。至于老夫的身份,便是太乙门第八代弟子。本门自十一代弟子徐世宪惨死后,便无传人!…”

  铁脚怪人微喟一声,不胜慨叹地又道:“本派开山师祖规定弟子单传,故而在江湖上极为式微,老夫已年逾百五,自知行将就木,眼看我太乙门至十一代弟子,便要绝传,十八年来,老夫虽遇人极多,但限于本门选材严苛,竟无人能通过第一关之考验,慢说是第二第三啦!如今虽遇良材,但人各有志,老夫自不便相强,然祖师遗规,凡入此古墓者,如非本派弟子,则终老此墓。小娃儿,你的武功虽然超绝,但要出此古墓,实在极难。老夫念在恩人门徒份上。破例收你为本派十二代记名弟子,此乃唯一变通之计,但不知你意下如何?”

  玉麟听罢铁脚怪人一席话后,对于太乙门的式微,甚感同情,心知这所古墓,机关重重,怪人所言,绝非子虚,既已将人家不传之武功学会,如连个记名弟子都要拒绝,在人情上实在说不过去,倒不如允诺下来,以后见了师父再把经过说明,当能获得恩师谅解,如此,岂不两全其美?想到这里,随对怪人答道:“晚辈已仔细想过,就答应老前辈吧!”

  铁脚怪人一见玉麟应允,不胜欣慰地道:“我太乙门有尔良材,即使是记名弟子,想来亦必将光大门派!哈哈,赶快过去拜见师祖,然后再拜见你直系师父哟!”

  玉麟遵命,向着第一具人魈拜了三拜,然后又行至第十一具人魈之前,行过师徒之礼。心想,这人即已做了自己师父,总得把他的面貌端详一番呀!

  只见这第十一具名叫徐世宪的人魈,生得身材魁梧,面白如玉,一表人材,年纪也不过四十多岁,眉宇间飘逸着一种令人敬畏的英气,看来此人生前,必是一位不凡人物,可惜不知如何中年夭折?

  他正自端详间,铁脚怪人走近前来,轻扶玉麟肩头,唉叹一声,道:“你这师父,说来死得奇惨!老夫为此一直调查了十八年,但始终找不出任何端倪来,原因是在场之人。无一幸免,你即已做了本门弟子,不管是记名也好,当替老夫负起这项责任,在江湖上随时留意访查。”

  玉麟豪气干云地答道:“弟子遵命。”

  铁脚怪人颔首后,随将徐世宪惨死现场,以及家住何处,详细说了一遍。

  玉麟既已列为太乙门的记名弟子,对铁脚怪人乃改称祖师道:“不知祖师缘何称弟子师父恩人?望祖师见告,以便他见师之后,当面解释今经过。”

  铁脚怪人叹息道:“此事说来话长,你且随我来。”

  在太乙门的神秘古墓石室中,铁脚怪人对白衣少年玉麟说出了下面一个故事:

  唐太宗李世民跨海征服高丽的次年,高丽国王的岁贡中,有一件价值连城的至宝,那便是今武林中攘夺的紫玉之狸。

  据说唐太宗对此紫玉之狸,极为珍爱,将其藏之于大内,到了唐明皇时代,安禄山造反,宫室为墟,此狸为一宫女怀之投井避,因其能避水火,此宫女得以不死。

  待安禄山兵退出京,被人救起,落民间为一农妇。

  安、史之平,民间生活困苦,农妇乃将此狸出售于市面,适遇本门祖师云中道人,出重金以置之。

  谁知正当此时,被西域密宗一派的图喀阑宫僧人窥知,随于夜间乘云中道人不备,将此宝窃去,幸而云中道入及时察觉,寅夜追赶,才将此宝夺回。

  当时云中道人因一善之念,未将那密宗僧人击毙,他在逃回图喀阑宫之后,将此事经过,黑白颠倒,记载于一篇经文之眉页上,世代相传,令密宗一派僧人来中原到处访查,寻找云中道人或其门徒,遇者格杀勿论,并留言密宗一派,尔后以夺取紫玉狸为行走江湖之唯一职志。

  云中道人得知此事,曾亲赴图喀阑宫,意寻找那盗宝僧人,了结此事,可是那僧人早已羽化而去,其门人对其遗言,自是置信不疑。幸而云中道人乃系化装易容前往,否则,恐难返中原。

  从此,云中道人情知与西域密宗一派已结不世之仇,难于化解,为逃避杀劫,乃规定太乙门弟子必须单传,且不收无武功基础之人,其于江湖中,必随时警惕,尽量避免太乙门之武功眩,这也就是太乙门式微之原因。

  云中道人虽然用心良苦,但其第三代弟子孤独一叟在晚年时仍不免为密宗一派暗算而死!

  云中道人擅于机关之学,复八卦易理,其设计此古墓之用心,亦在为后代弟子作万不得已之打算。

  自从孤独一叟被密宗暗算之后,太乙门在江湖上似已正式后落,实则依然单传门人,只是形迹隐匿而已!

  因此之故,密宗僧人也以为太乙门已经绝传,但是寻找紫玉狸之职志,依然未曾忘怀。可是任凭他们踏遍中原每一角落,却是毫无所获。

  直至二十年前,他们终于探查出唐松年为太乙门八代传人,正在此时,江湖上也出现了个铁臂魔君唐松年,嗜杀成,残忍无比。

  就在二十年前的一个冬天,江湖上忽然盛传着铁臂魔君唐松年在康藏边境上,由一个西域番僧手中夺得了一件盛唐大内藏宝,名为紫玉之狸。

  太乙门八代传人唐松年,对此消息极为讶异,复觉铁臂魔君竟与己同姓同名,岂不透着莫大的奇怪?

  唐松年怀着奇异的心情,迅速赶赴康藏边境,竟被密宗番僧十数名高手困住,出紫玉狸来。他情知已中番僧计,但却宁死抵敌,终于在寡不敌众的情形下,中了番僧暗器毒袭,倒地不起,两腿复被番僧一剑劈断,昏死过去!

  唐松年心知必不能免于一死,但当他醒来时,却意外地发现已被一道装老人救至一荒山古刹,且将其毒伤治愈,他在万分感激之下,请示老人高姓大名,起初老人不愿见告,但在他苦苦请求之下,始说出乃是已失踪四十余年的上清真人,然而要求他必须保守此项秘密。

  就在唐松年被人救走之后,中原武林各派高手已纷纷赶至,密宗僧人与铁臂魔君合力之下,将赶来高手,一一击毙,造成了江湖上又一次惨案。

  从此,武林中以为铁臂魔君就是唐松年,唐松年也就是铁臂魔君,殊不知这正是密宗僧人的毒计,以假真,借以陷害太乙门的唐松年。

  唐松年在回到古墓之后,因两腿断去,乃潜心苦练御风飞行之术,二十年来未曾稍辍,始有今之成就。

  然而由于铁臂魔君与唐松年之混淆,害得唐松年在江湖上闪闪缩缩,始终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唯恐又引起一场武林残杀,而他对密宗僧人的仇恨,也无时或忘。

  谁知在二十年后,那西僧铁臂魔君假充的唐松年,却怀着紫五狸之膺品,又出现江湖,唐松年以为以正视听的良机已到,想将铁臂魔君引至此地,当天下正大门派之前,将其诛戮。

  谁知事与愿违,铁臂魔君竟然死于一个黑道教派之手,以致使唐松年无法向天下同道以辩白此事!

  铁脚怪人唐松年说完以上这段往事之后,玉麟这才恍然大悟,迭忙从怀中掏出一个黄小包,递给唐松年道:“祖师如此说来,那西僧铁臂魔君死前所赠弟子这个紫玉狸,岂非毫无价值了?”

  唐松年叹息一声,道:“你这紫玉狸岂非是假品,而且这正是铁臂魔君的老谋算,想以此引起中原武林的浩劫,借你之手,以为其报仇。果然那些不辨真伪的江湖人物被其骗过,如今都纷纷向你出手攘夺,殊不知那真的紫玉狸,始终深藏于此古墓秘地。事到如今,已非有个了断不可了。你的处置,甚为适当,一待明年三月三,老夫必持真品,前往泰山,当天下英雄之面,明以赠你,但先机千万不可,同时,现下你可将此膺品带在身边,不管发生何事,都不必担心。”

  玉麟将包袱收起,答道:“弟子一切明白了,祖师吩咐,必当牢记心怀。”

  唐松年面色肃穆地又道:“你是上清真人的嫡传弟子,论辈份本派不应收你为十二代门人,但此事实乃出于无奈,万望你能谅解我的苦衷,不为计较则是!”玉麟毅然答道:“弟子决不计较这些问题,否则弟子亦不会答允。”

  铁脚怪人唐松年沉了一阵,正对玉麟继续说话,忽然面色一寒,只听石室顶上轧轧声响,乃改变话题对玉麟问道:“你进入古墓之前,是不是已经将石人阵势发动?把长山二圣困住?”

  玉麟答道:“弟子因那两老纠,不能身,故而发动石人阵势,果然将其困住,弟子才得进入这古墓,不知现在他们怎样了。”

  “这两个老怪,乃是何等人物,那石人阵势,只能将他们困住一个短时间,如今已被他们窥出端倪来了,正向那石马发动攻势,再过片刻,他们便可能将石马毁去,倒不如现下放他们走吧,不过这样一来,此古墓必成为多事之地啦!”

  唐松年说罢,伸手将石一端用指一按之后,静听了片刻,乃对玉麟道:“他们已经走了!”

  玉麟此时心下已自了然,这古墓各处机关的开关机扭,必是设于这个石上,这所石室也就是古墓的中心。

  唐松年一见玉麟正在低头沉思,猜知这少年必是对此古墓机关发生了兴趣,遂道:“玉麟,你已经是本门弟子,虽是记名,但本门一向单传,一待老夫将镇墓之宝——紫玉狸——你之后,你便是本门第十二代掌门人啦,你对于本门之武功,‘古墓八式’,以及‘太乙剑术’,已全部熟悉,以你目前武功来说,本门实已无可增益于你,不过为了今后你在江湖上行事方便,现下我将本门易容秘术教你吧!”

  玉麟谢过,遂将太乙门易容秘术,全部学会,唐松年又将古墓机关对他解说了一遍,最后嘱其务须替师复仇,玉麟一一答允,这才叫他速离古墓,赶返金岭镇去,早访查出他的家世,以便准备明年泰山之会。

  玉麟在唐松年相送之下,出得古墓一看,果然八具石人已恢复原来位置,长山二圣不知于何时走

  这时,影西斜,已然是申牌时分了。

  他看看四野无人,真气一提,展开轻功,循来路直往金岭镇奔去…

  行经一座密林,玉麟脚下一缓,突然绿影一闪,一位绿衣中年妇人,背长剑,盈盈停于面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只见这位中年妇人,嘴角上挂着一丝浅笑,看来好生面,但一时竟想不起曾在哪里见过。

  这时中年妇人行前一步,裣衽道:“小侠好快的身法,昨夜我被你在此甩下,一直等到现在,才见小侠返回,不知小侠到何处去来?”

  绿衣妇人说罢,又是盈盈一笑!

  玉麟对这绿衣妇人的行动,直觉得莫明其妙,但对方既以礼相见,自不能拒人于千里之外,便也抱拳还礼道:“不知夫人追踪在下,有何相教?”

  绿衣妇人道:“请问小侠可认识‘玉面双杰’徐世宪、徐世璋兄弟吗?”

  玉麟被面前这位绿衣妇人问得简直如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心想这“玉面双杰”自己从来就没听说过,怎么能够认得呢?但他忽然想起徐世宪这个名字来,那不是十八年前惨死的太乙门十一代弟子,也正是自己的记名先师吗?这妇人怎的会向他问起这些事来?难道说古墓之事,已被她知道了不成?

  他曾听唐松年说过,那徐世宪的惨案,至今尚未查出半点端倪,并再三嘱其替师复仇。如今这位不明来历的妇人竟然向他问起与徐世宪的关系来,岂非怪事?

  玉麟微一沉思,心中已有决定,遂对绿衣妇人答道:“在下对此二人素不认识,不知夫人何以见问?”

  绿衣妇人又对玉麟凝视了一眼,笑道:“小侠可认识我吗?”

  “好生面善,恕在下一时记不起了。”

  “我叫杨金萍,人称我笑菩萨,现为黑衣教护法。”

  “啊!是啦,夫人不是已经被在下所伤吗?”

  “那是我装得受伤呀!”

  “为什么?”

  “因见小侠和‘玉面双杰’兄弟面貌酷肖之故。”

  “这就是夫人要追踪在下的理由吗?”

  “正是为此。”

  绿衣妇人笑菩萨杨金萍,忽又向玉麟问道:“不知小侠肯将家乡住处,以及令尊、令堂大名见告吗?”

  玉麟被她这一询问,又触动了伤心之处,一时悲从中来,几乎掉下眼泪!但他稍一镇静,迭忙摇头道:“在下不知道!”

  “你真的不知道吗?”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哪还有什么真假!”

  “那么小侠再见了,不过…”

  笑菩萨杨金萍微一犹豫,终又接道:“小侠以后如有需要,可请驾临‘飞云堡’,我愿意随时奉告。”

  说罢,一闪而去。

  玉麟对杨金萍最后的几句话似懂非懂,愣了半天,眼看不早,乃连忙纵身驰去…

  “二哥,我看还是少惹麻烦的好,江湖上有句话说:‘妇孺僧尼最忌惮!’不是小弟怕事,那个小娃儿既能来无影去无踪的把人抢走,谅必不是个简单人物,天下女子多得很,何必非要她不成!”

  “妈个巴子的!这小于难道有三头六臂,竟敢跑到徂徕山管起大爷们的闲事来?”

  两个虬筋栗虎目环眼的凶恶大汉,边说边一同走上茶楼,拣了个座位,要来一壶香茗,各自啜了一杯,起先说话的大汉,沉半晌,道:“二哥难道没听说,新近武林中出现了两个武功高不可测的少年?”

  被尊称二哥的狞恶大汉,环眼一瞪,疑惑地道:“是两个什么人物?四弟你且说说我听。”

  这被叫做四弟的大汉,环视了茶楼上的客人一眼,放低了声音,答道:“这两人么,一个叫做玉麟,是一个十七八岁的白衣书生,因为身边带着一只极为厉害的白猿,江湖上给他起了个绰号叫‘白猿秀士’;另一个也是个十六七岁的娃娃,因为来去跨一只青色大雕,一般人便喊他叫‘青雕神童’。”

  “那白猿秀士玉麟,最近在金岭镇大出风头,不但打败了莫一枭和黑衣教主率领的数十名高手,并将那六十年前就已震惊武林的苗荒二怪击伤。至于那青雕神童,由天山一路东来,也是捣了不少绿林人物的蛋。黑衣教主由金岭镇铩羽归来,元气未复,又被青雕神童把总坛飞云堡,几乎闹得天翻地覆,连黑衣教主那等高手,都无可奈何得他!”

  “唉!长江后推前,一代新人换旧人。倘若抢走那女子的万一是此两人之一,二哥,我看还是算了吧!”

  只听“砰”的一声,那被叫二哥的凶汉,把桌子一拍,泼妇骂街式地道:“妈个巴子的,我就不相信你说的这两个娃娃会有那样大的能耐。所谓强龙不地头蛇,难道说他们还敢到徂徕山和我们徂徕四煞架梁子不成?”

  “俗话说不是强龙不过江。人家既能把人抢走,复又和我们约见,自必有恃无恐…”被称为四弟的大汉,略微一顿,又接道:“以我之见,二哥待会儿见了这少年,问明果是白猿秀士或青雕神童的话,此事还是和平解决算啦!”

  “不成!徂徕四煞的台,可不能如此塌了,我非把那小子捉回去,筋剥…”

  “啪叭”两声清脆的耳光响起,大汉说话的声音突然停住,不知在什么时候,两人的面前出现了一个脸稚气,娇憨可爱的童子!

  这两声清脆的耳光,正是打在那发狠话的大汉脸上,刹时,两腮清晰地浮现起一只红肿的小手印。

  只听“哗啦”一声,一张茶桌飞起,直向那童子劈面打去。

  可是那个十六七岁的童子,人影一闪,竟然还未看出他使用的是什么身法,一条娇小玲珑的身躯已站在了大汉的身后,依然一脸稚憨,嘻嘻而笑!

  那大汉一击未中,直气得“哇哇”怪叫,破口骂道:“小杂种,莫不是吃了熊心豹胆,敢在大爷面前撒起野来!”

  顺手又拣起一把木凳“嗖”的一声,向那童子掷去,接着“砰叭”“咕噜”一阵响声,打翻了好几张桌凳,却依然未击中那小童。

  这时,一些怕事的客人大都纷纷跑下楼去了,只有在临窗的一张茶桌上,还有三个客人犹自在那里谈笑自若,似乎对楼上所发生的事情,根本未放在心上,但明眼人一看便知,这三个的眼锋,却不时地投注在那小童身上。

  随着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又是“啪叭”两响,那愤怒的凶汉又吃了两记不轻不重的耳光,直把他打得眼珠火星迸,面孔扭曲。

  只见那大汉气急败坏地“哇哇”大叫两声,迅疾地从间解下一条黑色绳索“唰”地一声,抖得笔直,正向小童扑上,那个被喊为四弟的大汉,忽然向前制止道:“二哥,暂请住手…”他说着,复向那犹自嘻笑的小童凝视一眼,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子,为何出手伤人?”

  童子小嘴一嘟,娇嗔地答道:“他开口就伤人,我为什么不可以教训教训他呀!”

  大汉接道:“这样说来,由舍下带走那个姓赵的姑娘的,必是小弟弟了?”

  “正是。”

  “那么小弟弟又约我二哥到此,意何为?”

  小童微一思忖,俊睑上忽然抹过一阵红霞,状极羞涩地道:“我…我要告诉他,以后要革面洗心,重新做人,不可…不可任意抢劫良家女子,不然的话,我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大汉接道:“小弟弟,你叫什么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干嘛要告诉你?”

  小童的话刚刚出口,那个吃耳光的大汉似已实在忍耐不下,怒喝道:“呔!四弟休要同他胡扯,我倒要试试这小兔崽子究竟有多大道行?”

  大汉说罢,手中一已经抖得笔直的绳杖直向小童劈头盖下,劲力万钧,威势骇人!

  只见那小童身躯微侧,往旁滑动半步,便将大汉威势骇人的一击,轻易避开。

  “咚”的一声大响,大汉的一绳杖,着实地击在楼板上,震得尘灰飞扬,目呛人!

  大汉一击未中,心中微凛间,但觉面上忽然火辣辣的,原来又是挨了两记耳光!

  “要打吗?我在店前等你。”

  随着这声黄莺出谷似的话音,一条娇小的人影,直如燕穿帘般由窗口出,那身法之美妙迅疾,简直令人不敢置信,竟是一个十六七岁的童子!

  两个大汉彼此一阵愕然,便也紧跟着下楼而去。

  这时茶楼上仅剩下的三位客人,茶也不吃了,其中一个一袭青袍、灰头土面的矮胖老头“哈哈”笑道:“我们也去瞧瞧热闹吧!”

  于是三条人影也向窗口出,一纵而杳。

  原来这是进入徂徕山区的一座很大的镇店,有上千户人家。街面店铺林立,往来行人如过江之鲫,适才茶楼上所发生的事情,早已传遍镇里,因为那两名凶汉,正是此处闻名丧胆的徂徕四煞中的兄弟俩。

  说起徂徕四煞,在徂徕山附近百里之内,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而也无人不恨之入骨。他们原是同父异母四兄弟,大煞柳如熊,二煞柳如罴,三煞柳如虎,四煞柳如豹。

  大煞阴险狠毒,二煞、三煞火既暴,复喜渔猎女,只有四煞较为温和,但亦非善类。四兄弟中以大煞、二煞武功最强,三煞、四煞略逊一筹。

  四煞原是徂徕山下之柳家寨人氏,距此镇店不过是十数里地。前二煞来此镇内,偶尔瞥见一姓赵姑娘,颇俱几分姿,乃于夜间率人将赵姑娘强行抢走。

  谁知二煞返回柳家寨后,把赵姑娘囚于一个密室,好事尚未偕成,便倏然失去踪影,却在房中发现一个字条,说明赵姑娘已被带走,倘要追究,请到镇内聚仙茶楼来,下面的署名是“天山小侠”

  二煞对此虽然透着奇怪,但仗着地头蛇的威风,把这自称为“天山小侠”的神秘人物,也并未放在心上,所以将此事对大煞说过之后,次便和四煞迳来聚仙楼,安心要会会那“天山小侠”

  如今虽在茶楼上吃了些亏,但是心中仍不服气,所以在那童子跃出之后,兄弟两个便也下得茶楼,气虎虎地往镇外赶去。

  镇里的人们听说二煞吃了大亏,无不暗中称快,相互转告,于是好看热闹的人,便尾随在他们兄弟之后,水般向镇外涌来,谁不想去看看这一向骑在人们头上的煞神,今是如何的栽法呢?

  在一片方圆二三亩地大小的晒麦场上,有两个凶恶大汉,一个手使一支乌黑亮的蛟筋杖,一个手使一柄耀眼生辉的吴钩剑,围着一个手无寸铁,看来顶多不过十六七岁的大孩子。

  原来两名大汉,正是徂徕四煞的老二柳如罴、老四柳如豹,这个大孩子便是自称为“天山小侠”的人。

  本来柳如豹以为这“天山小侠”是“青雕神童”或“白猿秀士”如今既未见小侠跨雕,也没有携带白猿,虽然惊骇面前这孩子的神妙身法,心中却肯定必不是原先判断的二人,故而在柳如罴三次受辱之后,心中已然怒极,决定要合兄弟两人之力,将天山小侠制住,甚至杀去方始甘心。

  这时兄弟两个,各执顺手兵刃,将天山小侠围在当中,眼看一场厮杀就要上演。

  然而,天山小侠依然毫不在意,气定神闲地说道:“你们不是兄弟四个吗?要打就叫他们也一起来吧!”

  “呔!收拾你这样的小杂种,还用得着那多手脚吗!”

  二煞口里骂着,蛟筋杖一招“怪蟒出”分上中下三盘,向天山小侠猛然攻上。

  四煞更不答话,吴钩剑一招,左手剑诀轻捏,身形扭进,看家本领——“吴钩翻云”已然全力施为而出。

  随着一阵银铃似的格格笑声,只见天山小侠秀眉微挑,俊目中暴出慑人的神光,向左右疾扑而上的二煞不屑地一睨,一条娇小的身影,就在那烈火燃眉危急万分的瞬间,滴溜溜一旋,便闪在了四煞柳如豹的身后。

  柳如豹一招用,但觉面前人影一闪,一柄吴钩剑已失去鹄的,方撤身换招,右臂曲池微感酸麻,便身不由主地怔在当场。

  此时,天山小侠手中已多出了一柄吴钩剑来。柳如罴一见四煞受制,蛟筋杖挥动如风,复又饿虎扑羊般向天山小侠攻上。

  任管二煞柳如罴杖法如何威猛,然而休想拂中天山小侠半点衣袂。

  奇怪的是:天山小侠既不还手,亦不后退,只是在二煞龙蛇飞舞的杖影中,像条带鱼似的游来游去,身法之轻、巧、俊、妙,简直令人瞠目咋舌!

  两人就这样猴戏般的了半天,二煞已气如牛,汗浃背,杖法自亦随之滞缓下来。

  可是天山小侠却在二煞精力渐趋不继之际,身法忽地游动得加倍迅快起来,而且还不时地有意无意间,出手向二煞要害招呼。于是二煞由主动变成了被动,一支蛟筋杖虽系握在他的手中,却是受人指挥,要他快就得快,要他慢就得慢,但总是不让他有稍微息之机。

  嘿!这真是一种罕见的打斗!

  敢情,那天山小侠居心要把二煞柳如罴累得力而死?

  一点也不假。又过了片刻,只见二煞头顶热气直冒,咬牙切齿,拼出了最后一丝吃的力气,挥出一杖之后,宝塔似的身躯,便瘫痪倒地不起了!

  只见天山小侠面色自若地停下身形,缓缓行至兀自瞪目而立的四煞柳如豹身前,将一柄吴钩剑向他睑上一抖,幻作数十朵剑花,在其耳、目、口、鼻各处晃动不停,直把个四煞吓得三魂离体,哀叫连连!

  麦场四周,争看热闹的人围得水不通,一见二煞被这幼童摆布得如此模样,人心大快,掌声雷动,叫好不绝。

  天山小侠把吴钩剑一收,睥睨着对四煞笑道:“哎哟!算什么汉子,我还没杀你哩,就吓成个猪猡一般,你这把剑么,倒还不错,可惜以后请你不必再用了!”

  四煞柳如豹听见天山小侠不想杀他,颤栗微停,可是当他抬头一看围观的人众,那种受辱的感觉,使他又恨不得立刻死去。

  然而,他转念一想,暗自骂道:只要我徂徕四煞留得青山在,还有你们这些免崽子好看的时候!…

  又是一阵掌声如雷,只见天山小侠已将四煞柳如豹的吴钩剑折成为四折,然后两手一,竟变成了一个铁球,顺手往上一抛,复又把二煞柳如罴一支蛟筋扭造而成的索杖拿在手中,也是折为四折然后两手往外一拉,拉至托长,复又折成四折,如此反覆拉折了数次,一支蛟筋杖竟变成了条条细线。

  天山小侠这种捏铁如泥的神功,直把围观人众看得目瞪口呆!

  蓦然一阵马嘶人喝之声,麦场上围观的人群迭忙让出一条通道,十数骑健马飞临场中,将天山小侠团团围住,当先一名五十多岁年纪、豹头虬髯的彪形大汉,一见二煞四煞那般模样,不由怒吼如雷,喝道:“兄弟们,还不给我把这小子捉下!”

  于是十几条大汉,各撤兵刃,飞身下马,如怒般向天山小侠蜂拥扑上。

  天山小侠依然笑容可掬,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掏出个卵大小的物件,风一扬“嗡”然一声龙,竟是一柄纸薄透明长剑!

  十数名围扑而上的大汉,被此奇异的宝剑毫光耀下,眼花心眩,身形不由微滞,突感手中兵刃轻若无物,凝神一看,不各自骇然怔住。

  原来他们的兵刃,件件都已齐柄断去,既未听到声音,更没看见天山小侠如何动作?天下竟有这等怪事!

  这时,天山小侠依然一会娇憨可爱的姿态,仗剑伫立场中,睥睨着四周兀自发愣的十数名大汉嘻嘻笑道:“你们怎么不上呀?”

  那为首的大汉,此时巳将四煞柳如豹道解开,复把二煞柳如罴扶坐起来运功调息,瞥见场中这般光景,顺手由间摘下两只碗口大小以铜索连着的铁锤“哗啦啦”一抖,喝道:“小杂种,不要逞强,我柳如熊今和你拼了!”

  话落,人跃,两支铁索飞锤宛似“疾矢飞垛”迳向天山小侠点去。出手够得上是轻、巧、疾、准了!

  就在大煞柳如熊纵身向天山小侠攻进的同时,原先怔住的十几个大汉中,忽然一人从天山小侠的身后悄悄地放出两条拇指细的毒蛇,飞快地窜去。

  这暗放毒物偷袭的人,正是三煞柳如虎。他这两条毒蛇原是异种,训练有素,奇毒无比,平常绝不轻易施放,但每次放出,则必噬足人血后才能收回。

  天山小侠耳目何等灵敏,一见大煞柳如熊铁索飞锤面点到,脚下复有毒蛇游至,千钧一发之际,身躯微挫,平地“一鹤冲天”拔飞起五丈之高,半空里肢微曲,一式“鲤跃龙门”头上脚下,轻飘飘地如风吹柳絮,向大煞柳如熊身后落去。

  突然一阵暴喝,十数条大汉在大煞领导之下,俱各扬手打出暗器;只见寒光闪闪,啸声“咝咝”真似漫天花雨般向尚未落地的天山小侠打去。

  若然,天山小侠半空里下降的娇小身躯,实在无法躲闪这数十件雨点似的暗器。于是,晒麦场四周围看热闹的人们无不紧张万分,暗替天山小侠捏下一把冷汗!

  可是,他们的紧张实是一种多余。但见天山小侠下落身躯,蓦地一长,复又头上脚下,疾如矢,向上纵起,竟如此轻描淡写地出了各种暗器的威力范围。

  一个人由平地纵起并不是一件难事,尤其是一个练家子;然而,要一个人将身躯纵起,而于下落之时能借物用力,再复身形跃起,已可称得上是一高手了;天山小侠这种既不借物用力,便将空中下落之势倏然收住,复行上拔,此等轻功,实已臻神化之境!

  四周又是暴起一片掌声,喝好不绝;看热闹的人们,竟然忘了徂徕四煞平的凶狠!

  大煞柳如熊正为人们替天山小侠叫好心中暗自发狠,忽然“唉-”“唉-!”几声惨叫,所属部下十几个大汉,顿时做一团,各自拼命狂奔!

  原来三煞柳如虎所放的两条毒蛇,因噬不到天山小侠,竟然凶大发,向自己人咬起来。

  “咕咚!”“咕咚!”两名大汉在嚎叫、狂奔中倒下!

  “格!格!格!”一阵银铃似的笑声,响起于麦场的一角,人们敛目凝神看去,原是天山小侠,他,不知于何时已飘落地上,兀自在那边若无其事的发笑不止!

  “是可忍,孰不可忍!”徂徕四煞平乡里,万丈气焰,今居然当此如许人众,栽在一个后生小于身上,怎不使他们痛心裂?

  “呔!小乌孙子,看你能猖狂到何时?”

  随此叫骂之声,五六条人影旋风也似,疾然向天山小侠扑去!

  “哗啦啦!”铁索声响中,大煞柳如熊连人带锤,一马当先,翻翻滚滚而上;他,已经豁出老命来了!

  天山小侠倏然笑容微敛,手中剑抖动得“嗡嗡”作响,身形不动,只是原地滴溜一旋,寒芒到处,惨嚎迭起,血花飞溅,四五条大汉倒退了几步,仆地打起滚来。

  大煞柳如熊直似木雕泥塑,握着一条铁索,两只惊呆的眼睛,直瞪着半空中急剧下落的一双乌油油的圆球。

  蓦地,人影一晃,豪光似虹“唰!唰!唰!”两个圆球化成片片碎铁,洒落场中。

  “啊!是蝉翼剑!”

  这声惊呼,打破了场上极度肃静的气氛,人们的视线不自觉地向着发声之处搜索…

  但见麦场的一角,一个蜡黄睑的儒衫少年,两目神光电,兀自凝视着此刻正然仗剑而立的天山小侠,嘴掀动了数次,似是言又止。

  真奇怪!这个儒衫少年,既不是个驼子,为何背上凸凸的像负着个小孩?

  天山小侠似是亦为此话音所警觉,一改嘻笑之态,随着人们的视线,向儒衫少年不期然地投了一瞥,俊目中倏现惊疑、困惑…似是被那两条电光似的眼神触发了什么隐秘,俏脸上泛现了桃红,小嘴一嘟,嘘出一声嘹亮的长啸,然后对着兀自发呆的大煞、三煞、四煞兄弟三个道:“姑…小侠暂且饶你们一次!”

  突然,天空中传来一声鸟鸣,一团黑影疾如行云,直向场中泻来。

  又是一声长鸣,那团疾泻的黑影,离地尚有数丈,复又冲霄直上,刹时,消失于云天深处。

  场里,天山小侠已不知在何时人踪已杳,围着热闹的人们,在“啊呀!青雕神童”的惊呼声中,纷纷散去。

  大煞柳如熊垂首丧气,喝命手下把伤者、死者扶上马后,索然消失于尘土飞扬里。

  面色蜡黄的儒衫少年,向着云天深处呆望了半晌,便也同着个一袭青袍,模样邋遢的矮胖老头和一位村姑打扮的女子,朝徂徕山疾驰而去!

  在暮霭中,通往徂徕山的一条大道上,奔驰着三条人影。

  这三人的身法好快!分前,中、后成一直线,像支弦之矢,足不沾地的往前疾驰…

  忽然,最前的一人缓下了脚步,待后面两人一同跟上,成一字形时“哈哈”笑道:“小老弟,你怎的今忽然如此不济事起来?”

  那走在最后之人,此时已变成中央位置,只听他边驰边道:“我是在想那青雕神童…”

  “哎呀!程大侠,我倒想起来了,你看那青雕神童,娇声娇气的,是不是像个女孩子?…”右首村姑打扮的女子顿了顿又道:“怪不得麟弟一见之后,便像失魂落魄似的…”

  “哈哈!”左首的矮胖老头笑了一阵子,嚷道:“唉!不是苏姑娘提醒,我老疯子倒把这一点忽略啦!嘿嘿!我这小老弟还真是位多情的种子哩!”

  中央这个背上凸凸的似是负着个孩子的面色蜡黄少年,被左右的一男一女七言八语说得大急起来,结结巴巴道:“不…不…是,我是在…想那柄蝉翼剑!”

  “哼!要想就想,何必拿什么蝉翼剑来掩饰呢!”右首的女子,言下醋意盎然.

  “苏姐姐,你可不要误会…”面色蜡黄的儒衫少年急道:“我…我玉麟可不是那种人!”

  “哈哈哈!”矮胖老头大笑一阵,嚷道:“两位不要斗嘴啦!老疯子的肚皮可饿坏啦!快走!快走!到前面找店吃东西去!”

  玉麟、苏姑娘、老疯子,这三个不都是在金岭镇吗?怎的会到此地?又怎变成了这般模样?

  半点不错,三个正是本书的小主人玉麟,和白马红娘苏玉娇以及万里疯侠程百康。

  原来玉麟在金岭镇一战成名,白猿秀士的大名在江湖上不胫而走,他因要来徂徕山查访身世,但此处又是黑衣教总坛所在之地,不愿惹人注目,再与黑衣教发生纷扰,乃应用了由太乙门学来的易容秘术,化装成个面色蜡黄的书生,惟恐被人认出白猿狒狒,又把它负在背上,远看像个驼子,近看似背着个小孩。

  白马红娘苏玉娇乃打扮成个脚的村姑,又将良驹白马寄于镇中的那家聚仙茶楼。

  万里疯侠程百康因爱慕玉麟武功,二人便结成忘年之,称兄道弟起来。以故,也化装成个老农夫模样,来协助玉麟查访家世。

  三人如此化装之后,非但瞒过了一般江湖人物的眼目,连黑衣教一路上放的明卡暗哨也被他们混过,是以,很快顺利地进入黑衣教总坛的势力范围,迫近徂徕山下。

  且说玉麟和苏玉娇拌了几句嘴之后,经万里疯侠程百康从中略一折冲,便也不再多盲,各自心中觉得未免好笑,为何竟为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闹起别扭来?

  其实玉麟确是为了那柄蝉翼剑在凝思遐想,因为这柄宝剑的主人,和他师门渊源极深,如今怎的会落于这个幼童手中?而此幼童的武功,又是这般出奇!于是天山小侠,青雕神童,在他的脑海中与一位前辈高人形成了一连串的联想…

  这些事情别人怎会明白,苏玉娇对玉麟爱意既浓,一见他自遇见天山小侠之后,便一直默默沉思,神不守舍,怎不使她发生妒意?况且天山小侠的举止动作、音容笑貌,处处都表现出一个女儿家的特有气质呢!

  三人正默默地奔驰着,眨眼间,已至柳家寨口,天已黑下来了。三个煞住身形,方缓步进寨,忽听道旁不远处的一座疏落的树林中传出阵阵怒叱、呼喝,似是有人又在那边打将起来。

  万里疯侠程百康嚷道:“老疯子的这个大肚皮,看来是要饿准啦!走!我们过去瞧瞧热闹吧!”说着,首先纵向树林。

  他们三人进得林中,行不多远,果见有五六个大汉正围拢着个红衣女孩狠命地拼斗。

  万里疯侠暗示了玉麟和苏玉娇一下,遂各纵上棵大树,隐住身形,敛目观战起来。

  玉麟上得树后,因其视力湛,一眼便将斗场上的情形,看得清清楚楚。

  原来那些大汉不是别人,正是徂徕四煞兄弟同着两个属下,六人联手围攻一个十六七岁的红衣女孩。

  这女孩的身法好俊,虽然手里没有兵刃,但拳,掌、指、脚并用,加以身法轻巧灵活,出手准确,直把六个大汉斗得手忙脚,看似六人合击一个,实则六人合挨一人之打。

  不过,这女孩出手极轻,点到即止,否则,看样子六个大汉早已躺下了。

  女孩的身法、招式好!怎的竟和那青雕神童同一路数呢?玉麟看在眼里,忖在心里,暗自咕啜道:难道说这女孩和他是同一来路不成?…

  场中那种可笑的打法,已引不起玉麟的兴致。他在一阵凝思遐想中,不自觉地仰首望了一下已万点繁星的苍云,忽见一朵乌云缓缓地盘旋于树林之上,虽然甚高,但玉麟已看清那是一只青色大雕。

  敢情青雕神童也来了,此刻正在上空为此女孩掠阵?

  突然一声喝叱,六条人影疾然暴退出两丈多远,停手不攻,只听大煞柳如熊恻恻地一声狞笑,行前两步,对着也亦停手不动的红衣女孩问道:“小姑娘!你和青雕神童怎样称呼?你叫甚么名字?我们和你无怨无仇,为何死不休?”

  “格格格!”一阵银铃似的笑声止住,红衣女孩轻启樱,道:“呸!凭你们这几只猪猡,值得我死吗?要非希望你们能放下屠刀,回头是岸,早叫你们躺在这里啦!告诉你们吧,青雕神童是我哥哥,他早已走了,要我青雕神女赶来,叫你们当面发誓,以后不再欺良民,你们肯吗?”

  嘿!这银铃般的笑声多么稔呀!青雕神女…青雕神童…唉!原来是一人,我竟几乎被这小妮子瞒过!玉麟如此下了个结论,不大乐,几乎欢呼出声!

  大煞柳如熊沉思半晌,鸷地道:“倘若我们不肯呢?”

  红衣女子毅然道:“我要废去你们的武功!”

  徂徕四煞一听,心中大骇!要知一个会武之人,将武功看得比生命都还重要,一旦被人废去,倒不如干脆死了!以故,他们都各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红衣女孩见他们如痴似呆,催问道:“你们究竟肯不肯发誓重新做人呀?”

  “呸!你这个小臭婊子要怎样?”

  红衣女孩被大煞骂得着实地气恼了,俏丽的小脸上杀机顿现,银牙一咬,怒斥道:“不叫你们这群猪猡吃些苦头,你们绝不肯乖乖地听话!”

  话落,人动,红影闪处,嚎叫迭起,六个大汉顿时四肢搐,地打起滚来,哀嚎之声,震动四野!

  原来红衣女孩在人影一闪之间,已施展师门“分筋错骨”大法,把六人同时点倒,出手之疾、准,动作之利落,直把个暗中的玉麟看得叹服不置!

  红衣女孩两手一叉柳,喝道:“这滋味不好受吧?快说,肯不肯?”

  这时遍地打滚的六个大汉,已嚎叫得声嘶力竭,豆大的汗珠从额角上滚滚而下!

  大煞柳如熊极端痛苦地哀告道:“请姑娘浇命,我们肯啦!”他勉强地迸出这句话来,又痛苦得翻滚起来!

  红色女孩面色稍霁,道:“这才像话,若早答应,何须姑娘费此手脚!”说毕,顺手在六人身上轻轻一拂,嚎声立止。

  “那就快给我发誓吧!”红衣女孩对着业已翻身坐起的六个凶汉道:“愈快愈好,姑娘还有事要办哩!”

  徂徕四煞相互望了无可奈何的一眼,方下跪起誓,忽见红衣女子神色微变,娇叱道:“是甚么人鬼鬼祟祟的藏在树上?还不快给我下来!”

  “飕!飕!飕!”果然三条人影似风吹落叶,飘然落在红衣女孩身前丈远处,站定。

  来人身法之轻巧,使红衣女孩也为之一怔。

  三人之中当先一位矮胖老头“哈哈”笑道:“敢向姑娘叫我们下来,有何指教?”

  红衣女孩端详了程百康那副邋遢的尊容一眼,怒道:“你这个糟老头子,是什么意思…”她说至此,又瞥了玉麟和苏玉娇一眼,接道:“领他们两个人,老是偷看我的行动?”

  程百康被她这一数落,非但不怒,反而嘻嘻笑道:“小姑娘怎的不讲理,你能驯煞,难道说我们就不可以看看热闹吗?真奇怪,我们何曾老是偷看你来?”

  红衣女孩知道说话已了马脚,俏脸上抹过一阵红霞,忽然改口道:“我可没有那么多闲时间和你糟老头子瞎扯,你们既是来看热闹,那就请到一边去。”她说着正拟向徂徕四煞跟前行去。

  玉麟一见,急忙上前拦住她问道:“请问姑娘师承哪位高人?芳名为何?”

  红衣女孩瞥了玉麟一眼,两手一叉柳,故作娇嗔地道:“我不要同你们这些见不得人的人讲话,我也没有姓名,我要走啦!”

  “姑姑请莫…”玉麟“走”字尚未出口,苏玉娇已经按耐不住,怒叱一声:“不识抬举的野丫头,看你还卖狂不?”娇躯微挫,人随声上,一式“猛虎扑羊”向红衣女子肩头抓去。玉麟要待制止,已然不及。

  红衣女孩矫捷的身法,迅疾无比地往旁滑开三步,骈指如战,纵身向苏玉娇“天泉”“曲泽”“郗门”三处道点到。动作之利落,认之准,令人咋舌!

  苏玉娇一抓未着,复见红衣女子骈指点到,情知这女子武功,绝不在自己之下,迅即施展“游踪步法”以及华山派三十六套擒拿手法,与这不知名的少女打将起来。

  要知苏玉娇之所以如此,可以说全是一种醋反应;青雕神童就是这红衣少女,怎能瞒得过她,而心上人玉麟,又要和这红衣少女攀扯,以故,妒火如焚,存心要和她一拼,始消心头之恨!

  然而苏玉娇怎知玉麟之所以要和红衣少女攀谈,实乃是另有原因呢!

  程百康此时正聚会神地看着苏玉娇和红衣少女的打斗,他早已识出天山小侠也就是青雕神童;而青雕神童便是这红衣少女。此人年纪不大,却身怀绝艺,苏玉娇实非其敌手,万一危急,便出手相救。

  白猿秀士玉麟此刻却在敛目凝视红衣少女的武功路数,想由此以了解她的师承渊源,并暗自咕啜道:难道说他们的易容改装,已被红衣少女窥破?否则,怎的说他们是见不得人的人呢?可见这少女不但身怀绝艺,眼光更是锐利!

  玉麟正自沉思间,转身忽然不见了徂徕四煞等六人“咦”声出口,红衣少女也已发觉,挥出凌厉的一掌,把苏玉娇硬生生退,身形一纵,向暗影中疾追而去!

  苏玉娇正待跃身追赶,却听程百康喊道:“苏姑娘不可轻举,由她去吧!”

  “小兄弟,我们如今已踏进黑衣教总坛的势力范围,不是老疯子怕惹麻烦,如果我们事先不把你的身世问题研究出一点线索,就跑去偌大的一座徂徕山中横冲直闯,慢说尚有黑衣教的明卡暗桩,自会出来拦阻,就是他们不过问我们的行动,我们漫无目的走遍全山,恐怕也不出个所以然来,不知小兄弟以为然否?”

  万里疯侠程百康,吃得酒醉饭足品着香茗,对白猿秀士玉麟,慢地说出上面这番话来,白马红娘苏玉娇接道:“程大侠所言甚当,麟弟,你能提供出一点线索出来,我们共同商酌商酌吗?”

  白猿秀士玉麟面现难,沉思半晌,终于答道:“两位有所不知,家师老人家只对我说过,我可能是徂徕山附近人氏,但并未说出任何足资访查的线索。”

  程百康唉叹一声,接道:“这件事可就把我老疯子难住啦!”

  玉麟稍作沉忖,忽然若有所悟地道:“我身上有一件小东西,家师曾说必是传家之宝。”

  他边说边将儒衫领扣解开,从项下摘下一只小巧玲珑的翠玉麒麟,托在掌心,送到程百康的面前,道:“你看这东西能否供作我们查访的线索?”

  程百康接过一看,不面现喜,笑道:“小老弟,怎不早说,既有这件家传宝物在身,此事就不难有些端倪啦,明我们不妨到街坊上去,找几位年老之辈,叫他们瞧瞧,看看能否识出是谁家传家信物,不就成了吗?”他说着,又将翠玉麒麟仔细端详了一番,忽又说道:“倘若老疯子还识货,小老弟,你这翠玉麒麟确是一件宝物,携带身边,既可祛除百毒,复有调和元之功效,如此想来,令尊或令堂,亦必系武林中人!”

  万里疯侠程百康顺手又将翠玉麒麟送到苏玉娇面前,道:“苏姑娘请过目一下,看能识出此物来历吗?”

  其实苏玉娇自从玉麟拿出这只玉麒麟来,一眼瞥及之后,早已惊疑得瞪大两只秋水般的明眸,愣愣地出起神来,只是程百康与玉麟两人,都因目光集中在宝物之上,并未察觉而已。

  苏玉娇经程百康这一发问,始从惊呆中警觉过来,伸出一只微微颤抖的柔荑,接住翠玉麒麟,敛目端详了一阵,复又递还给玉麟,声音微变,嗫嚅道:“我…我看不出什么来历,我只是觉得这东西很可爱!”

  她在说话中虽然尽力抑制激动的情绪,但已被机的玉麟看在眼里;他对苏玉娇的神色大惑不解,暗自嘀咕道:“她怎的神态忽变?敢情我这玉麒麟已被她认出来历,但却有难言苦衷吗?”

  苏玉娇毕竟不愧为一个伶俐的女子,察见玉麟神色,情知自己的形态已引起玉麟的疑惑。于是力持镇静,起身说道:“你们两位在此谈谈吧,我觉得有点不太舒服,先回房休息去。”

  程百康微一欠身,笑道:“苏姑娘,只管请便吧。”

  “苏姐姐!”玉麟连忙由怀里掏出个小瓶,急道:“要不要服一颗丹药?”

  苏玉娇摇头道:“谢谢你,不要啦,我没什么,休息一下就会好的。”说着,迳自转身去了。

  玉麟见苏玉娇去后,甫在程百康对面坐下,蓦地,瞥见一物面打来。程百康身形一纵,出手抓去,玉麟则向窗口电而去。他翻身上房,四周一瞧,秋夜寂寂,哪里有什么人影?忽听程百康在天井中低低口叫:“小兄弟,快下来吧,来人早已去远。”

  玉麟纵身下房,同疯侠返回屋内的原来坐处,但见程百康由手里拿出一个白布团来,两人借灯光摊开一看,上面写着几行字迹:

  “字示白猿秀士玉麟、万里疯侠程百康、白马红娘苏玉娇:尔等依恃易容换面,深入本教重地,复勾结青雕神童,伤我柳家寨徂徕四煞,是何道理?姑念我等有约在先,这笔帐权且记下,待明年三月,泰山之会,一起清结。

  尔等若就此知难而退,本教为昭江湖信义,绝不阻拦;倘若轻越雷池一步,则必后悔无及!尔等宜三思行之。”

  程百康同玉麟阅完具名黑衣教主褚呈祥的柬示,不笑道:“小老弟,看来我们的行踪并未蹒过褚老儿,倒不如还我们本来面目的好。以老哥的判断,黑衣教总坛必有重大变故,自顾不暇,不然褚老儿绝不会如此开阔。

  他这冠冕堂皇的柬示,实则是厉内荏,虚声恫吓,惟恐我们去闹他老窝,以动摇其根本,故有此一着…”他略一沉思,继道:“谅来褚老儿必系误会了我们的来意,这样吧,明我们分头进行:你持玉麒麟到街坊上去,找几位老一辈的人辨识辨识;我老哥凭此老脸,去黑衣教总坛,会会褚老儿,将老弟之事对他当面言明,彼此互不干扰,倘能一切顺利,岂不更好?”

  玉麟筹思半晌,心忖除此之外,实亦别无良策,乃答道:“小弟之事,一切听凭老哥做主。”

  程百康笑道:“好吧,老弟,我们就这么办,今夜且好好休息一宵,明晚这时在此旅店见面。”

  两人遂各自回房安寝不提。

  且说苏玉娇假称不适,回到房中,独对青灯,垂首沉思一阵,由前摸出一物,审度良久,不一阵悲恸,扑簌簌下两行清泪,竟自掩面泣起来。

  情、仇、恩、怨,似涌般在她脑海中起伏!

  她的心直如刀搅,又似一束丝,不知何以自处。

  奇怪!这个性情高强的妮子,怎的变得这般软弱伤心啊?

  “孽缘!孽缘!天啊!我的仇人怎么会是他?…这怎么可能?…”苏玉娇伤心的如此喃喃自语着。

  夜,静极了,大地仿佛像死一般的沉寂!

  窗外的秋风,飒飒地吹着,吹落了木叶,也吹冷了苏玉娇对心上人火样的热情!

  她,想着…想着…陷于万分痛苦的沉思中…

  苏玉娇以千金之体,闯江湖,原来也有她的伤心隐情:她自幼丧母,七岁从师,艺归来,父亲给了她一个麒麟玉坠,要她好好收藏身边,并叮嘱她如若发现佩此同样玉坠之人,那便是杀害她生母的仇家。

  她原是个性情高傲,孝思弥笃的姑娘,悲恸之余,发誓替母复仇,乃涉足江湖,追寻带此麒麟玉坠之人。

  前她于莱旅寓中被人暗施药,几被莫一枭秦振东的宝贝儿子——采花郎君秦栖所玷污,幸为一高人暗中相救,才能保住清白之身,并将秦栖剁去一手,以故,与莫一枭结下怨仇。这也原是衔父命寻查麒麟玉坠,而远赴栖霞锯齿山白雪堡归途上所发生的一段曲。

  苏玉娇为此在江湖上行走数年,毫无所获,如今竟在数次救她性命,而也被她深深地爱着之人身上,发现此玉坠,怎不令她情、仇、恩、怨一并迸发?

  然而,她也明白,目前带此玉坠之人绝非是她的直接仇人,可是她直觉地认为必系仇家之后已自无疑。

  她曾经发过重誓,必要手刃亲仇,方始甘心。而今,仇人之后代已自在她身旁。

  “我能杀他吗?不要说他身怀绝学,十个苏玉娇又岂能奈何得他?即使他毫无反抗,束手就戮,我苏玉娇能忍心下手吗?…”她反复地如此自问着…

  渐渐地在悲恸中,她将昏的理智清理一番,忽然想起,心上人迄今连他自己的姓氏都还不清楚,怎能肯定他即系仇家之后?

  想到这里,她已自下了个决断:目前必须先帮着玉麟查出家世、姓氏,然后禀知父亲,再作决定,方不致有误。

  一个人在把一件切身的重大事情下了决定,心中自是舒坦得多了,苏玉娇岂独不然?

  此刻,她已不再伤恸,但却无睡意,不知不觉地又把前那只麒麟玉佩摸出,在灯下把玩着,细心地端详,但觉它与心上人的那只,不但颜色、光泽相似,就是形状、大小、纹缕,竟亦毫无二致!心忖:它们必是一对,出于一个精心巧匠之手。

  由此玉佩,她联想到母亲之死因,必有极大隐情;也联想到心上人——玉麟。待查明他的身世,要非仇家之后,那这岂不是人间的一双巧合姻缘?但愿如此!…

  心头泛起的少女情遐思,使她两颊一阵绯红,不胜娇羞!

  蓦然,窗外一声清脆的怒叱,使她心头一懔,赶紧把玉佩纳入前衣下,提剑纵出,敛目看去,面前秋风飒飒中,伫立着一个娇俏的红衣丽影。

  嘿!真是冤家路窄,怎的又是那个制驯四煞的红衣女孩?敢情,她是存心来找岔子的!

  苏玉娇一看之下,妒、怒填膺,尚未出言斥骂,那红衣女孩却首先对她戟指道:“你这个不要脸的人,放走了徂徕四煞,又偷来我的麒麟玉佩,走!跟我到外面去,看我不把你这贼筋剥皮才怪!”说着,迳自纵身上房。

  苏玉娇一见是她,本来就一肚子妒火正待发作,又经她这一莫明其妙的戟指辱骂,顿时银牙咬得“格格”作响,怒叱道:“小人,看你往哪里逃?”挫柳,长蛇身,跃上房去,如影随形般穷追不舍。

  眨眼工夫,两人已跃出柳家寨外,来至一片秋收后的荒凉旷野。

  红衣女孩身形忽然停住,回间又戟指道:“看不出你这呆头呆恼的人,竟然还是个高明的小贼,赶快还我玉佩来,不然…”

  “小人,你找死!”苏玉娇哪肯容她说完,怒骂一声,娇躯拧进,光闪闪,衣飘飘,人随剑到。

  苏玉娇盛怒之下,一出手便是劲沉势威的师门“云龙剑法”中最俱威力的一招——“双龙探珠”两支长剑幻出数十点寒芒,直贯红衣少女左右双肩,以及前数处要。迅、疾、狠、准,端的是名家身手!

  要知苏玉娇原是黄山老尼无极大师的爱徒,艺业已得无极大师真传,只是火候不够而已,手下自亦非属等闲。那无极大师乃是华山一派,为华山老尼无尘大师师妹,只因无极大师情固执,两人意见不合,而告分离。

  以故,苏玉娇于金岭镇遇到无尘老尼时,并不相识,然而她的武功,实源出华山一派,复加以她父亲的浸,俱备了两家之长。 wWW.eD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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