益达小说网免费提供康熙大帝最新文字章节八抛子光地丧伦常偕幕僚靳辅得英才全文在线阅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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益达小说网 > 历史小说 > 康熙大帝  作者:二月河 书号:42274  时间:2017/9/29  字数:5462 
上一章   八、抛妻子光地丧伦常 偕幕僚靳辅得英才    下一章 ( → )
安徽巡抚靳辅因有几个极干的幕僚,办事向来迅速。奉了圣旨后,两个月间,便将手中积案清理了。又命两个师爷先至清江查看黄。淮。运三河叉处,准备提奏将河督总署由济宁迁往清江。一切预备停当,便叫了他最得力的幕宾封志仁过来下棋。其实,他哪来的闲心,他正为自己即将上任治河总督发愁呢!

  要说起来,靳辅自幼酷爱水利。康熙十年他受任安徽巡抚,恰逢黄河改道,贯境而过。他初试治水之道,居然颇见成效。但是如果接任治河总督,靳辅心里却很有点忐忑不安。黄河从三门峡向东,水势平缓,到徽宁一带由于地形更加平坦,泥沙沉积,河愈淤愈高,远远望去,像一条天不管地不收的土龙,因而名叫“悬河”因为治河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特别是在古代,科学不发达,想治好黄河谈何容易,所以历来地方官员谁都不愿当这个倒霉的治河总督。如今圣旨虽未下,明珠来信已透出了出任河督的信儿,这么一来,靳辅虽说由正二品晋升为从一品,官职升了,反倒显得有些神魂不定。

  对面坐的封志仁见他走神儿,晓得他有心事,两手“咔咔”的敲着吃下的棋子儿不言语,翻着眼不时地看看靳辅。他知道靳辅脾,就是不问,这位东翁迟早也会自己说出来。

  果然过了一会儿,靳辅舒展了一下眉头,自言自语地说道:“现在的事还成个什么体统?这外官愈来愈难做啊——手长些要钱,老百姓骂你是民贼;不要钱,打发不了上司,朝里就有人诬告你是国贼…反正进退都是个贼名儿!唉…”

  封志仁点了点头,走了一着“高吊马”问道:“我的东翁,这次进京,带多少钱?”

  靳辅没明白他的意思,看了他一眼“唔?”

  “我是说,带少了不济于事的。”

  “带了一万五。”靳辅微笑道:“这回我也要做贪官了。河工银子下来,这笔账要开销出去。河督不比巡抚,这个坑我填不起。”封志仁狡黠地眨了一下眼“一万五!”靳辅看了他一眼,诧异地问道:“怎么,不够用吗?”

  封志仁手,若无其事一笑,说道:“够使不够使,哪里说得清!中丞只要有人缘儿说说,一个子不用要。封疆大吏是什么行情,我真的不晓得。我的同乡刘瞎子捐了个同知,捐银子三万两,投的是明珠的门路,门包一千七。堂官五千,实到明相手里八千,才放了个实缺知府。江西刘汝本,用一千五百两金子打了个佛爷送索中堂做寿礼,票拟下来即授淮西盐道。还有我的一个表亲徐球壬,月头里进京求官,听说带了五万…这和做生意竟是一个理儿,买者情愿,卖者甘心,一分价钱一分货,言无二价,童叟无欺!”

  封志仁口若悬河地说着,靳辅脸上已经变,身子一仰,梗着脖子道:“要是这样儿,我一个子也没有!我做到这么大官,不能那么下作。这一万五也不过买个平安,要是还不行,只好随他便!”

  正说到此,门上长随走进来禀道:“中丞,外头有个年轻妇女,带着两个孩子,想求见中丞——说他们是李光地大人的家眷——”说罢,嘴嚅动了一下,言又止。靳辅听了一愣:李光地和我平素只有见面情分儿,如今他是国家要臣,怎么会将儿托付给自己,又怎么会连封信也没有,母子三人就找上门来了呢?他一边寻思一边说:“你站着愣什么,快请进来!”长随躬身答应一声:“是…不过他们三个人…奴才瞧着实在不像宫亲。那衣裳破得像叫花子似的,鞋子开了花儿了…”

  “嗯?是吗?”靳辅有点不知所措地瞧瞧封志仁。封志仁看了长随一眼“你没有告诉她,说靳大人没带家眷,不便接待,而且即就要离任进京?”长随忙道:“回封爷话,奴才说了。她说正是听说中丞进京,请中丞念同朝为官情分,带她母子同行,投奔李大人,她身上是一文盘没有了…”靳辅略一踌躇,叹了口气说道:“既如此,请进来见见再说吧。”

  功夫不大,长随带着一个衣饰褴褛的年轻妇女走进来。靳辅把她打量了一番,她不过二十七八岁的样子,细挑身材,瓜子儿脸上细细两道八字眉,虽是脸色惟悴,但两只眼睛忽闪忽闪地显得很有精神。她一手拉着一个孩子,不等靳辅说话,先蹲了两个万福,便跪了下去,轻声说道:“妾李秀芝叩见靳老爷…”

  靳辅用手遥遥虚扶了一下,说道:“这断不敢当,尊夫人请起,看座,光地大人乃当今天子幸臣,靳辅倚重正多,这如何使得?”

  李秀芝坐了,接过下人递上来的茶,红着脸说道:“回大人的话,这是礼所当然,妾不是光地的正配…”说着将茶递给左手的孩子,颤声说道:“兴邦,你喝点,再给弟弟…”那孩子端过茶只喝了小半口便递给右手的孩子,道:“兴国,你喝…”兴国大概渴极了,接过来便喝了个底朝天。

  封志仁留心一看,这两兄弟一样的个头,一样的装束,一样的相貌,大约七八岁的模样,看上去是一对孪生兄弟,便问道:“在下封志仁。恕无礼,不敢动问李太太何以沦落至此?”

  秀芝眼圈一红,欠身说道:“我们母子三个变卖家产,从杭州到福建安溪,投亲不着,又千里跋涉到这里。听说靳大人就要进京,想请携带我们到北京见见光地…我倒还勉强能支撑得住,两个孩子实在是走不动了…”说着,泪水早已籁籁落下。

  “怎么,难道安溪李家没人?”靳辅感到十分诧异。

  秀芝咽着,已是泪襟袖,只矜持着没有放声“有的…他们…他们不肯认亲…”

  “什么?”靳辅和封志仁迅速换了一下目光,李光地家乃福建名门望族,怎么会这样没道理?靳辅沉了一下,终于问道:“两位少公子今年几岁了,怎么会生在杭州?”

  “大人,这话不问也罢。您如果疑我冒认官亲,就请治罪;如果信我就带我进京!如果不肯带,也就罢了。欠您这杯水之情,来叫光地还你就是。”说着便要起身。

  这少妇柔声温言,淡淡几句话,倒把靳辅顶得一愣,赶紧解释:“不不不,请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疑你的意思,如果你真的冒认官亲,怎敢和我同去见光地?”封志仁早叫过人来,吩咐收拾房屋,安排茶饭,又叫人上街给夫人购置衣裳。

  “这又是一桩难为人的事。”待秀芝他们出去,靳辅长吁了一口气,对封志仁笑道:“福建李家既不认她,李光地认不认,还在两可之间。这里边怕有不便明说的事儿呢!”

  封志仁用扇子敲着手背,沉道:“这件事在下早就若观火了。这位李秀芝既然不是李光地的原配夫人,一定是个青楼女子。李光地在居丧丁忧期间,居然与她有私情,而且生下了儿子,这‘道学’先生的假面就不攻自破了。只可怜这位李夫人还要护着他不肯明说,唉!”

  靳辅一呆,暮然间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说道:“其实居丧不谨之罪还在其次,抛弃骨,为父不慈,更属丑闻。如果张扬出去,一旦皇上知道了,定要拿他革职问罪。可是李光地如今炙手可热,等着进上书房,岂肯认这母子三人,担这两大罪名?”

  封志仁突然一笑,说道:“东翁太多虑了,我倒以为这是奇货可居。你若在北京替李大人悄悄掩饰过去,这个人情怕要比一万银子还值钱。东翁,李光地可是索额图中堂最得意的高足啊!”靳辅点了点头“嗯,老封,你的话有道理。既然如此,咱们就把他们带上。”

  隔了一,靳辅便带了封志仁和秀芝母子三人起程了。因黄河淤沙早断了漕运水路,坐船眼见是不成的,便沿黄河北岸逆行向西,顺便沿途查看河情。过了开封向北折,进入直隶境内。靳辅等不进邯郸城,径直来到黄粱梦镇北的驿站落脚。

  用罢晚饭,天已黑定了,靳辅穿一件绦红袍,也不套褂子,与封志仁一同来到天井。遥见黄粱梦一带灯火辉煌,映得半边天通红光亮,便问:“志仁,你赶考多次从此路过,前头明晃晃的,是什么去处?”

  封志仁未及答话,驿站看门的门更在旁笑道:“抚台大人,您要明儿就走,小的劝爷去瞧瞧。那份热闹天下少有!明儿四月四,黄粱梦赛神,光戏台子就搭起六座。”

  靳辅笑着点点头,对封志仁道:“陪我走走,权作消食罢!”

  二人边聊边走,不大一会儿光景就到了黄粱梦,果然热闹非凡。庙里庙外上千支火烛,几百缸海灯燃着鸡蛋的灯捻,照得四周通明。一队队高跷有扮八仙的,有扮观音、孙悟空、猪八戒的,也有演唱西厢、牡丹亭之类故事的。六台大戏,东西两厢各三台,对着唱,锣鼓点子打得急雨敲棚一般。爆仗、起火炮乒乓响,根本听不清台上唱的是什么。戏台子下人群涌来推去。什么卖瓜子的,卖麻糖、酥油茶的,卖酒食小吃的,一摊摊,一簇簇,应有尽有。摆卦卜爻。测字算命的先生亮着嗓门,可着劲儿高声喊叫…封志仁不无感慨地说道:“中丞,看来孔夫子是不能和太上老君、如来佛比呀!曲祭孔我也见过,哪里有这样的排场,这样的热闹!”

  “仗没打完,太平盛境已经显出来了。”靳辅的心情畅快了些“只要不打仗,复兴快得很!志仁,你瞧见没有?这里还有洋货店,那么大的自鸣钟都摆上柜台了——魏东亭真是个有办法的人!”

  “那是,”封志仁笑道“我亲眼见过,从海关运出去的是绸缎、茶叶、瓷器,返回的船上堆的那银子,海啦!”

  说着,二人便蜇进后庙,在神道碑廊中就着烛光沿壁细看前人题词。有颂扬神道的,也有祈福求子的,还有抒发志向。牢的。靳辅看着看着,说道:“哦,这个陈潢的诗倒有趣,字也颇有风致——陈潢,这个名字好,再也想不起是何许人了!”

  封志仁摇着扇子沉半晌,说道:“东翁,陈潢就是陈天一嘛!钱塘陈守中的弟弟。因八字缺水,从小家中不他玩水,竟成了材!中丞想必忘了,你读过他的《扬水编),不是击节称赏来着?”

  靳辅叹道:“哦,原来是他!只恨不得一见。”

  话没落间,身后忽然有人说道:“不才在此,二位先生有何见教?”

  靳辅和封志仁吃了一惊,回头看时,只见灯光烛影之中,一个黑瘦的汉子,面带笑容立在那里,虽然其貌不扬,两只眼睛却是炯炯有神。靳辅连忙笑着说:“好啊,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原来足下就是大名鼎鼎的陈先生。实不相瞒,在下就是靳辅,如今奉旨进京,将受命治河总督之职。久闻陈先生治河有术,渴望一见,今邂逅相识,三生有幸,敢请移步,同至驿站一叙如何?”

  陈潢从开封回到黄粱梦已经三天了,可是他却不敢到丛冢韩家去。他知道,阿秀就住在韩家。这位公主那种不顾一切的痴情,他真有点无法对付,可是不去又不行。为什么呢,上次告辞得匆忙,把自己的一本《河防述要)的文稿忘在韩家了。那上面凝聚着他考查河情十几年的心血呀!正在犹豫之时,无意中遇到靳辅,靳辅将要升任河督的消息,陈潢早听说了。此时又见靳辅如此谦恭,更觉得高兴,哪有不愿之理呢。便高高兴兴地和靳辅、封志仁一道回到了驿站。

  清茶一杯,素点一盘摆在桌上,靳辅和陈潢坐在桌子两旁,靳辅开口便问:“陈先生,当今天子圣明,把治河看成第一要务,久闻先生学贯古今,不知何以教我?”

  陈潢很激动地看着靳辅说:“中丞大人,听说您要把河督府从济宁迁至清江,愚以为,就凭这一点,您就比历任河督的见识要高得多。自康熙元年以来,黄河几乎年年决口,历来的河督只知用大禹治水的老办法,结果,河年年淤沙,越集越多,竟然闹到乘高四溃,不复归河的局面,肆于淮河、运河之间,堵潜运。历任河督空有治河之心却无治河之术,只知清沙排淤,每年耗费千万人力,百万黄金,可是,汛期一到,立刻化为乌有。足见他们学术不,虑事不周,不能察黄河水患之病。”

  听此高论,靳辅和封志仁不停地点头,陈潢所说,确实令人耳目一新,靳辅身为朝廷大员,谋事更远一些“嗯,陈先生之意,确有道理,不过,河督们也有他的难处。历来,朝野上下,对治河都是急功近利,慢慢治理,很难符合圣意。因为京师粮食供应,全靠槽运,运河不通不行啊!”“哎,这有何难,边治黄,边治漕嘛!若照以往的老办法,一味开宽河道,这黄河的泥沙,清了又淤,淤了再清,一万年也清不完!”

  “啊!那,依先生之见,应当如何呢?”

  陈潢把手一摆:“四个字,束堤冲沙!”

  束堤冲沙!靳辅目光霍的一亮,站起身来,背手着辫梢,踱了两步,突然回身道:“请讲,讲得好!”“筑堤束水,以水冲沙。”陈潢仰身说道:“这不是我的自创,前明潘季驯已有论著,河堤加固加高,河道窄了,水势一定增强,速加快,不但新沙不至沉落,旧沙也能卷带入海。河必然越来越深,河道也一定愈来愈低,就不会有决堤之患…放着这样高明的治河术不用,去学四千年前的大禹王,那还不是缘木求鱼?”

  封志仁听得怦然心动,倾身说道:“天一兄,你这番高论,真有醍醐灌顶之效。但靳大人这个差使,里头的繁难却也是一言难尽啊…”靳辅拍着脑门,不无感伤地自言自语道:“何尝不是啊…眼下河患深重,黄水倒灌,黄淮合东下,淮已成了一片汪洋…”说着颓然坐下,不再言语。

  封志仁苦笑道:“两河河务实在难办。河督换了一任又一任,无论清官、贪官都在这里翻船,闻者心惊,见者胆寒呀!”

  陈潢听了微微一笑,坐回椅上翘起腿来喝了一口茶,按着杯子说道:“本来邂逅相逢,闲谈而已。陈某一介微末,信口开河,纸上谈兵。靳中丞权作什么也没听见罢。夜深了,陈潢告辞!” Www.EdAxS.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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